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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
叔阳直挺挺的跪下,满目哀求。
楚王握着那少年冰冷的手臂,一面拿着毛巾,耐心的替那少年擦去脸上的血迹,吩咐军医:“去取热水和敷外伤的药来。”
两名军医听得头皮发麻,却也不敢违拗楚王命令,忙诺诺退下,失魂般返回帐中取药。
这一夜,平静了十八载的汉水,像是被这世间最强烈的怨灵驱动起一般,突然愤怒咆哮了起来。
大洪如奔腾的猛兽,汹涌向南翻卷而去。周遭小国尽皆遭殃,昔日满目荒芜的云国故土,一夜间焦土沦为汪洋,云楚间千顷良田和无数村庄百姓,尽被大水冲毁。
这带有剧毒的洪水所过之处,夭黛丛生,百草枯萎,腐尸遍地,密密麻麻的飘浮在水面上,昭示着近百年来九州大地上最大的灾难。
在阙关之北驻扎的巫军大营首当其冲。由于大部分将士都和巫王一起被楚军困在回鹘岭,营帐皆空荡荡的,最危险的,反而是伤兵营的那些伤兵。
若那些伤兵的伤口感染到有毒的洪水,后果不堪设想。留守在营中的子彦得知消息,亲自赶到伤兵营,和那些军医一起,带着伤兵们往附近的山上转移。
他受过夭黛之毒的侵害,此刻倒不惧怕那汉水之水,只是,在帮着一名老军医抬一个重伤的伤兵时,不经意瞥到那伤兵腰间一物,目光倏地颤动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的护身符……可否借我看看?”子彦声音也跟着发颤。
因伤口沾了雨水,阿宝伤势又严重了些,神智便有些昏沉。
“公子莫怪,他烧糊涂了,听不明白话。”一旁的老军医解释道,并伸手从阿宝神色摘掉了那枚护身符,递到子彦手里,道:“这东西不是他的,是另一个小郎君落下的。”
子彦心头猛地一跳,急切的望着老军医:“哪个小郎君?”
想起那个少年,老军医依旧心有戚戚,不由叹了口气:“前日夜里,他们抬了个死士营的死士到我这里。那孩子年纪尚小,只可惜,伤势过重,无药可救。我问他是否需要捎话给家里,他只道不必。这护身符,便是他丢下的。”
子彦眼眶倏地泛红,喉头酸胀得几乎要裂开:“他,可是双目失明,手腕和脚腕皆戴着沉重的玄铁镣铐?”
老军医目露震惊:“公子、公子如何知晓?!”
子彦骤然捏紧那枚护身符,悔恨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问:“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这时,阿宝神智忽然恢复了些清醒,费力吐字道:“公子识得他么?昨夜,殷龙将军奉命来伤兵营挑选伤兵,要趁夜去落霞坡偷袭楚营,他也跟着去了。”
见子彦面上血色顿失,阿宝难过的道:“昨日我们挨着睡。他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唤着「阿星」,公子若认识他的家人,不如把这枚平安符带给那位阿星吧。”
子彦点头,把平安符收进袖中,转身的一瞬间,倏地泪流满面。
很多年以前,那个小小的少年,拖着重伤溜进西苑,为了不让他发现,也曾彻底躺在思戾殿的殿门外,一面吹牛皮,炫耀他从鲥鱼宴上抢的彩头,一面数着星星,绘声绘色的讲着他在书中看到那些传奇江湖故事。
直到说累了,那少年才心满意足的枕臂睡过去,梦中无意识的呓语,或是「兄长」,或是「阿星」。
如今,他的呓语里,再不会有他这个「兄长」,只剩了一个「阿星」
夜,黑的不见五指,而背后,军医们正忙着在山洞里生火,给伤兵们取暖。子彦站在半山坡上,倾盆暴雨,兜头浇下,他也恍然未觉。直到一阵急促的哨子声从山脚下的巫军大营传来,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是加急斥候特有的传信声,忙疾步往山下走去。
“公子,汉水决堤,回鹘岭已被淹了!大军都被洪水冲散了,王上把所有的薜荔都分给了将士们,自己却带着随行死士,往汉水方向去了!”
斥候悲痛禀完,便双目一翻,倒在了泥泞中,口中白沫横流,显然也是中了水中的夭黛之毒。
子彦震惊,面色雪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他断没料到,连地势险峭的回鹘岭也糟了水患。
汉水平静了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今夜暴雨刚至,还未下满一日,江水便突然暴涨,实在蹊跷诡异。而父王,为何又会抛下将士们,独自往汉水而去?
子彦越想越乱,顾不得许多,急急上山嘱咐那些军医切不可下山,便提起内力,朝汉水方向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