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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五月,何太后在召对时,忽然发动政变,联合御前掌印太监宋逸修、曹丞相、汝宁侯,诛杀另外三位辅政大臣,收回“知政事”印章,从此监国大权独揽。这中间又与汝宁侯争夺印章,又耗费了一番周章,也从此与何家离心。
因是在癸巳年,史称“癸巳政变”,朝廷一时为之哗然。
此时,他们才终于想到了韦家腰斩弃市的鲜血,至今还未干涸,明白了先帝的用心。那个坐在帘幕后面的女人不肯任人宰割,先帝将权力交给她,也是将刀刃悬在了他们头上。
“癸巳政变”后,朝堂短暂平静,惠帝时期的“太子巫蛊案”也趁机翻案。广平宋氏戴罪的族人,重获清白;宋逸修的表兄、宋皇后嫡次子——年幼被流放房陵州的萧嗣运,如今已年过不惑,也被召回长安,封陈留王。
巫蛊案本就是韦贵妃及韦氏策划,却又是一桩漫长道不尽的宫闱阴谋了。
时隔多年,宋逸修充入掖庭中,从内书堂一步步走到天子御前,获得宠信,历时半生,才终于救了他蒙难的族人和亲人。
这翻云覆雨间,何太后雷厉风行地推了几桩政令。她翻着手中的监国印玺,此刻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忽然抬起头,逗宋逸修:“欸,我荒唐一把如何?”
她笑起来,恢复了往昔朦胧的婉约美,一如十多年前那样风采逼人。宋逸修看着这笑,有些怀念,不由得十分满足。却听她笑盈盈,一字一顿道:“举贤才,充宫掖。”
宋逸修怔了怔,唇角似泛起酸涩的苦,终是道:“……好。”
何容琛不料他应得如此干脆,笑意收了起来,便有些淡漠地翻开奏章。
过了几天,何容琛又给他一叠画像。尽是一些美姿容的少年。她翻了几翻,忽然指着一个少年,问身后给她系腰带的宋逸修:“你说,这个人,可好?”
宋逸修正为她整顿礼服,手下一滞,半晌后声音仍是无波无澜:“好。”
何容琛便不做声了。她并未真的存这个打算,只是这高大的宫墙逼仄了她一生,拼命想找点什么宣泄罢了。却未想到,眼前这相依为命多年的人,居然同意得快。
她心里一阵刺痛,蓦然的怒不可遏,不顾烫手,抓起茶盏扔到他身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碎片。他顾不上衣摆的水渍,掏出手帕,为她细细擦手:“水很烫,当心手。”
他熏的是空谷幽兰香,清淡静逸,这些年了,如他的姓氏,从未变过。她便有些心旌神荡,看着他清俊眉眼在眼前,忍不住试探道:“你瞧,这画上的人,多么像年轻时候的你。”
他抬起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臣现在也很年轻。”
那一眼勾魂摄魄,让她有些面红心跳。她微微笑了,却没有再接话。话就说到这里,她明白了他,孟浪暧昧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想,是很年轻,还算是风华正盛。然而他毕竟不是当年温文尔雅的十七八岁的落难少年,她亦不再是十四五岁怀揣春…梦的豆蔻少女了。
岁月也许带不走容颜痕迹,却能带走人心中的芳华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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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容琛的浩瀚识海,徐徐流淌,连接着她被围困孤城的梦境。
而连环梦境的另一端延伸开去,谢令鸢走入了一片漆黑中。
也不知在漆黑中走了多久,谢令鸢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直到视线渐渐适应黑暗的时候,有了微弱的火光,她忽然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疑惑地低头,借着月光,隐隐看见一只灰色的大老鼠,蹿入墙角不见。
谢令鸢登时感到身上密密麻麻立起鸡皮疙瘩。凭着微光,隐约看清楚了自己的置身之处。
——像是一座牢狱。
三人宽的通道,两侧是几十扇木门,木条钉得有些敷衍,相对而造,风水格局很差。隔几步便有油灯,在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中,火光挣扎跳跃着,试图向黑夜证明它微弱的存在。
尖利的叫骂声,也从牢房中传来,听起来还有几分稚嫩,像童音。
有门大开着,一个个穿着褴褛囚服的女人被带出来,几个狱卒一边扯着犯人,一边当她们是死人一样浑不在意地聊天。
“这韦家也真是可怜人。我小时候啊,韦老娘娘还活着那会儿,韦家那不可一世哟,他们府上的狗,都比人过得舒坦!”
“啧啧,瞅瞅这都是上等的姿色,可惜了都送去洗衣院伺候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韦家风光无限的,哪儿能想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