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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郎,慎言。”王七郎很及时地打断了他,语气仍然像平时一样和缓,“九娘下嫁你家,却遭受慢待是事实。不必她说什么,光是你家的仆从连送封急信都需要十几日这种事,我便能推断出你们张家的家风如何了。如此下去,张家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罢了,不提其他,且说说和离之事罢。我太原王氏不缺资财,只需将九娘嫁妆带回即可。不过,你那小妾碧娘,须交给我来处置。”
“碧娘?”张五郎显然怔住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碧娘已有了身孕……”
“尚未有嫡子,便先有了婢生子,亏你家阿爷还是礼部侍郎,竟没教过你如何端正家风么?”王七郎仍是慢条斯理地道,“且不说其他,那贱婢的身契在我这里。若你不将她送来,那就算成是逃奴罢,打死不论。”
“你——”张五郎一时哑口无言。
王九娘一面听着,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太原王氏”这个称号。就算以她实在没多少积累的历史知识,也听过魏晋隋唐时一些赫赫有名的世家名字。比如魏晋南北朝时,当然以乌衣巷的王谢最有名。其中,“王”就是出过王羲之的琅邪王氏了。而隋唐时更有五姓七家之说,其中——似乎就有太原王氏?太原王氏和琅邪王氏有什么关系来着?
完了,她如今大概是最没有常识的世家女了,没有之一。
☆、第七章 兄妹深谈
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之间有什么关系,委实是一个相当深奥的命题。
尤其对于王九娘而言,再苦苦思索,亦找不出答案。她本人对纵横魏晋隋唐那些赫赫有名的世家几乎一无所知,而前身又从未给她留下半点记忆。于是,思考了一段时间未果之后,她便果断地将这个深奥的命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与其耗费时间想什么世家谱系,不若先仔细打听清楚自家到底有哪些人。免得回长安与亲人相见时,闹出见面不相识的破绽来。不过,她该向谁打听?兄长王七郎自然不能提,不但不能提,更不能让他察觉。至于丹娘与青娘,也不合适。她们是她的贴身侍婢,对前身的性情了如指掌。眼下她的转变尚可称为遭逢大变移了性情,但若是连家人都不记得,又该如何解释?何况,她都已经与兄长两眼泪汪汪地相认了,如今再装作失去记忆,已是太迟了。
想到此处,王九娘有些纠结地放下手中的书卷。
她此刻正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中屋左侧的矮榻上,惯用的栅足案放在旁边,上头摆了一大碟红艳艳的樱桃。而她那位便宜兄长盘腿趺坐于正中的长榻上,手持书卷侧靠着凭几,一派闲适之态。按理说,他眼下全无仪态,但偏偏即使是这样随意一靠,也仍然姿容优雅、毫无破绽。
“怎么?可是累了?不必坐得那么端正,随意一些便是。你身体尚虚,经不得也没必要守这些虚礼。”王七郎温和道,随手拈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果然还是当季的樱桃味道好。那些为了摆阔早早办樱桃宴的,却因果实酸涩只能沾糖酪吃,真是暴殄天物。”
王九娘轻轻地捶了捶跪得有些麻木的腿,也学着靠在了凭几上,顿时便觉得舒服多了。不过,她只吃了几颗樱桃,便因心事重重没了胃口。
王七郎突然放下书,拍了拍掌。
他那名唤赵九的贴身侍从立即从精舍外走了进来:“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去清云观将我的琴取来。”王七郎道,对着妹妹笑了,“九娘,转眼你离开长安已经三载,也许久未听阿兄抚琴了。今日阿兄便为你抚上一曲,也教你听听阿兄的琴艺是否有长进。”
“确实许久未曾听到阿兄的琴音了,甚是怀念。”王九娘只能如此回答,心中却是苦笑连连:她哪里懂得欣赏什么琴艺?
自从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了张五郎之后,她这位兄长的心情便越发好了。心情好,容光焕发,即使有些过于随意的本性逐渐暴露,也丝毫不损他格外出众的气度。也因此,他时不时地便会给她带来一些严峻的考验。
譬如,最近他在清云观结识了几位前来投宿的士子,颇觉投契。于是,每日都抽出半天时间,与这群新认识的友人饮酒谈笑、游览附近的山川古迹。几天下来,这些人吟诗作对、写赋撰文唱和,竟很是有所收获,光是文卷便记了足足十几卷。这等值得自豪的风雅美事,他自是不会忘记妹妹,亲手抄了一份,送了过来让她好生赏鉴。
王九娘硬着头皮展开那些文卷,细细品读了一番。诗还好说,一句一句对仗工整,短短几十字也容易理解。那些几百字的长赋,依旧没有标点符号,文辞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