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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初伸手轻触他鬓边,他今年也不过35岁,而今,鬓边竟有零星白发……………这是这次飓风的痕迹。
那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会给她留言,说所有的麻烦担心与恐惧,有一天他留言极短,那一天第一医院有三名医护人员确诊飓风,另有一天,他反反复复地重复一样的话,关于治疗飓风患者的激素剂量,不同专家意见不一,到底该怎么定夺,他反反复复地说,念初,我怕,我怕有一天我要听宣布我任何一个属下的死亡,我也怕有一天我看见他们,我的优秀的属下,尽职的医生,他们因为后遗症离开这里,肢体缺残。念初,我怕。
她病着的时候,他每天都听李波跟他细讲她的病情,再会与内科的同事讨论了,问一些问题和反馈,却从不对她讲这些,只是对她说,等飓风过去了,一起休个假吧,念初,你跟我一起出去最实惠最安全,看,我这么多年,这么大的贼心,却没有贼胆,念初,你带上我出去玩儿吧。你要去南极,我就跟你去南极,你要去赤道,我就跟你去赤道。总之,你别丢下我就好。
依旧还是耍无赖的玩笑语气,在当时,恐惧之中,却让她听得有了某种温暖的踏实。
而后来,当第一医院最后一个感染飓风的医护人员完全康复,至此,第一医院创造所有定点医院中医护人员感染率最低,无死亡无任何后遗症的佳绩,卫生部表彰下来,却找不到他,李波只得代为接守表彰,接奖状锦旗,而她,终于是在廖克难主任生前所住的小区门口街心花园找到了他,他坐在地上抽烟,看见她来,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望着那边那幢塔楼,对她说,
“我是没办法对廖老师说对不起了。我也不求她不怪我。但是总算,我不用跟更多的人说对不起。念初,我问心无愧,即使对廖老师,但是我心里很难过,真的很难过,放不下,我想我承受不了更多的了。这一段,我经常想,我是不是根本不该回来。上天保佑,”他脱力地把脸埋在膝盖上,“这次是……这次起码第一医院是没有不能接受的损伤。”
……
“那就……休个假吧。哪儿都可以。我带你去。”她的手从他鬓发滑到他的脸颊,他冲她微笑,“据说有几根白头发更有气质,对吧?”
她但笑不语,看见他手里的领带,瞧了瞧他衬衫的颜色,从中抽出一条,很熟练地给他打了,脸与他的脸距离不过一两寸,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他忽然抓着她肩膀,盯着她眼睛道,
“念初,你别太迷惑我,说不定我贼心再大,就会有贼胆的。”
林念初垂下眼皮,“你不敢。我也不敢。”
凌远身子僵了一下,随即笑笑,“也是。你说了,好不容易才从火海里爬出来,消停了几年,怎么能再上刀山呢?”
他说罢,站起身来,微笑冲她道,“我走了。你待会帮我带他们俩去散散步。然后给根牛骨再走。”
林念初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他推开门出去,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突然想扬手叫他,却并没来得及;她在他沙发上呆坐了好一阵,直到天全黑透了,狼大和狼二很期待地蹲在她跟前,却并不闹,只是乖乖地,渴望地,抬着头瞧着她,只是等着。
这样的眼睛让她心里突然一颤,她伸臂把他们两个的头紧紧搂在胸前,眼泪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我真的很害怕。”
她低声地说,“我那时候还年轻。不懂事。15年过来,惨淡而不至于丑陋。可是……”
她轻轻地抚摸着两条德牧的头,“我真的满想……有这个贼胆的。我一直没有。那天,他说想听我唱歌弹琴,我不想,他生气了,说,何苦,知道你唱那首童年,想起来的都是当年没心没肺的周明,那时候的快乐时光。其实,不是的 ,我会想起来那时候的快乐时光,但是最多的是他。回忆里有周明的部分不再快乐,没有任何快乐的地方,9年的鸡毛纷飞,真的没有任何可称美好的回忆了。其实,我只有后悔。周明是那么好的人,比我曾经以为自己爱上的更好,但是,所有与他的共处,即使曾经美好的,都被后来的不好,而变成了后悔。我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自己做错选择,还是后悔自己……不会生活。”
“小远是我生命里仅剩的最美好的部分。维护了我最后的骄傲和自信。最后的柔软和任性,我怎么敢……再拿来毁呢?”
她低声地喃喃地说,眼泪不停地淌下来,用袖子擦干了,终于,站起来去洗了脸,带了两只德牧去散步,走了很久,不想回去,便在道边花坛上坐着,看他们互相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