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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忽地一笑,“既然歪脖哥输得起,小弟自然赌得起!”
左手掀起一只碗,人群里一片惋惜之声,歪脖却无动于衷;右手掀起第二只碗,面对空空如也的桌面,歪脖依旧面色如常。小和尚按着最后那只碗,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歪脖脸上,慢慢揭开。
众人翘首以待,然而底下仍旧空无一物。
有几个心眼实诚的开玩笑,“哈哈,使诈啊!”有些机灵的就不出声了,都看出小和尚是有意针对歪脖。
奇怪的是,歪脖被小和尚堂而皇之地坑了一道,却只咬了咬牙,并没骂街。
小和尚仍带着笑,但那笑容针扎似的。“歪脖哥,好阔气的手笔!都是跟着老大混的,小弟我一整年都攒不出你一天输的数。欠花船的钱也还完了吧?哪来的这么肥的油水不叫兄弟们知道知道?”
许多道猜疑的目光投向歪脖,他发觉自己大意了,但为时已晚。
“都没事干啊?”人群后头的沙坤适时出面,笑着把众人撵走,算是给歪脖解了围。余光却瞥见歪脖离去时,接触到他的目光,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转过身来,沙坤敛了笑容,“还记恨上回你挨打他没出头那个事?”
小和尚低着头慢吞吞收拾赌具,“老大,他有没有古怪,你心里有数。”
都只知沙坤是“煞神”一个,但没人知道他极重情义,是个“宁肯兄弟负我,我决不负兄弟”的人。歪脖的钱的确来得蹊跷,从天而降似的,他知道。但歪脖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从他一穷二白时就跟左跟右,只要不过分出格,沙坤不想疑心。
这一路,海上风浪不大,船中却波涛汹涌,风雨欲来。
这些事严冰和寄虹自是不知的。多日来的风平浪静,碧海晴天,令人宛然身处世外桃源,轻松惬意,前路艰险似都忘却了。
直到一日,两人捧着碎米在船头逗弄海鸥时,被远处直冲云霄的滚滚黑烟惊呆了。
那是十分遥远的陆地,只能勉强看到海陆相接的一条细细的线,但相距这么远,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条线的背后翻卷的烟柱,以及底部奔腾的火焰,似将海面都染成赤血之色。
“那是……什么?”寄虹喃喃地问。
严冰的声音极其低沉,“希望不是屠城。”
海风掀起衣襟,寒意侵人。
在陡然逼近的战火硝烟中,船队抵达白岭。码头乱糟糟的,船队靠岸都无人过问,若这是一支军队,决计可以长驱直入拿下白岭了。
严冰和寄虹进城更换关书,沙坤带人留守,说:“明早开船,你们就安生在城里待上一夜。”特别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好好利用哟!”寄虹装作没听见,严冰耳根子却热了。
两人带着十坛酒下船,当熟悉又陌生的城门越来越近,严冰却发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两年前,他将这座城门一步一步抛在身后时,曾经恨恨发誓永不回头。但在青坪的几百个夜晚,他几乎每夜都梦回故土,有时一晌贪欢,有时泪湿枕畔。
驻足门前,许久不能前行。料峭寒风中,肩头的伤痕似又隐隐作痛。
寄虹挽起他的手,柔声说:“严冰,你现在不一样了。我陪你,一起走。”
他缓缓转头,对上她温柔双目。是的,他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她。
☆、为卿一死生
城门的守军很疲惫的模样,大白天都在打瞌睡,撑起眼皮随便瞄一眼关书就放行了。城里更加萧条,两人一路往衙门去,街上行人寥寥,两旁十室九空,有些房屋倒塌了,野狗在废墟里乱扒。
严冰经过一处废墟时,郁郁地看了一会。
寄虹问:“怎么了?”
他怅然道:“这里原本是包家的南货铺子,当年多昌盛气派的地方。”
原来是伍薇和包文曾在白岭开的店。寄虹试图从废墟中寻找一些当年的气象,但战争抹去了一切蛛丝马迹。
好在衙门还在,但已不是当初严冰熟识的同僚。有职无人的情况非常严重,两人费了许多周折才换好关书,抱着不大的希望来到督陶署。
想不到胡主簿竟仍在此坚守。
乍然见到两人,他激动得像个孩子,呜呜哭个不停。两人安抚好一阵,他才渐渐平静下来,迫不及待打开故乡的酒,品了一口,忍不住又老泪纵横,“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青坪的味道。”
严冰寄虹亦觉心酸。
胡主簿请他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