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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暗夜,桂香浮动,她在夜色中行走,染上一身芬芳。绣鞋湿漉漉的,她索性脱了鞋,赤足走入那个庭院。
漫长的长廊下每隔十步就坠着一只红色彩绘灯笼,远远望去,像是夜空中缀着的一颗颗红宝石。庭院前秋菊香桂,花叶繁茂,更远处的湖泊静谧无声,犹如一面偌大明镜铺着一层碎银,湖上凉亭曲桥峰回路转,湖边太湖石假山层峦叠嶂……朦朦胧胧的水雾浮在半空,这般的风景,突地生出一等若隐若现,似虚似实的迷幻神秘。
她并非头一回来到七爷的院子,但每一回,都像是初次闯入这个飘渺的桃源仙境。
抬手折了一支香桂,她懒懒依靠在长廊玉栏上,她尤其喜爱七爷的这个院子,跟她那个空空荡荡的小屋子有着天壤之别,这儿处处都是一道美景,四季皆为变幻无常。她常常借着给七爷端茶送水的空档,停留在庭院欣赏其中风光,心安理得。
七爷的屋子还亮着烛光,两尊半人高的跪地石雕静静候在门口,月光照亮了这一对石雕没有五官的脸,跟那庭院中的脱俗景致相映成辉,令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此人,身世来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只知七爷复姓慕容,但惟独马伯称呼他为“七爷”,其余人则唤他为“主上”,虽然这么多人对他俯首称臣,他却似乎生性傲绝孤僻,难以伺候,身边并无多人照料。韶灵私底下怀疑七爷的由来,便是在慕容家排行老七,可惜这几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兄弟姊妹,说来诡异。
朱色双门被人打开,屋内的烛光一瞬涌出门旁,韶灵手攥桂枝,斜着探出身子,好奇望向门内走出来的人。这么晚了,七爷如何还会见客?!
一名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着一袭通透如火的红衣,疾步走来。
长廊上的彩灯摇曳,那男孩眉目冷峻,眼神死寂,却是生的俊俏逼人,唯独他嘴角碎裂,血丝毕现,步伐无力,像是曾经被谁蛮横对待。
他走到一半突然止步不前,望向一旁繁茂枝叶的闪动阴影,心神狐疑,他正想一探究竟,随即听到野猫连绵不绝的叫声,阴冷而妩媚,实在令人烦躁不安。
不过是只猫——男孩眼底的敌意闪退,不以为意,这才继续朝前走,离开了院子。
良久,才从桂花树下钻出一人来,韶灵面目无光,眉头紧蹙,这时再望向七爷的屋子,才惊觉已然恢复一片漆黑。
七爷睡下了。
为何那个红衣男孩,在无人深夜从七爷的屋子里出来?他跟七爷,又是何等的关系?为何她觉得如此古怪?
要是深夜撞见个美丽妖娆的女子,她兴许不至忐忑。她心窍早开,很多事,并非真的不懂。
她抿紧了唇,陷入沉思,静静站在秋风中,心头攒动莫名情绪。
这些年来对七爷这个男人,越来越看不透,他像是一个谜题,她始终猜不出答案。
……
嫡女初养成 004 羽翼未满
韶灵端着一杯银耳羹,徐徐走来,弯腰将描金瓷盅,青釉汤匙,端端正正摆放在年轻男子的面前。
他挑了挑眉看她,随即垂眸,一口一口姿态优雅地品尝。
男子墨发垂泄,披着藕紫色外袍,可见白领里衣,周身透着一股子慵懒气息。
韶灵站在一侧,脑海里却满是昨夜红衣男孩的情境,突然听到七爷淡淡说道:“昨儿个外面的猫闹得实在凶——”
她回过神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打趣:“主上,要不我去把那吵人的野猫好打一顿,它定不敢扰人好眠?”
一刻死寂安然。
他沉默不言,只是唇畔的笑意不曾泯灭,那双迷人魅惑的眼,死死盯着她的灿烂笑靥,良久,唇边才溢出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又隐藏着笑。“好啊。”
七爷这么一看,像是要洞穿她所有心思,陡然间有些心虚,韶灵急忙避开视线,笑而不语,殷勤给他斟茶。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懒散狂狷,在女子中,她向来是大胆放肆的,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因四年过去了,她依旧忘不了他倚在门边看她在墙上刻画的眼神……那种识破她笑声之中苍凉和骄傲的犀利,那种藏匿在骨子深处的尖锐,实际跟冰冷的刀刃没任何两样。
她的羽翼还未丰满,决不能再轻易树敌,让人轻易拔掉她身上所有羽毛,再度坠入鲜血淋漓的噩梦。
七爷兴许是她人生的贵人,但说不准,他也能轻易毁掉她。
韶灵从未看透他到底在她身上打着何等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