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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铮静了半晌,忽然自语一般道:“你若是从未背叛过我,我们今日兴许就不会到这地步了。”
闻言,景洵沉默良久,面上无甚表情,但那抹阴沉死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岩铮,对不起。”
他又要跪,可岩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便僵在了原处。岩铮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景洵尚未回答,敲门声却响了起来,只听阿武在外道:“尉迟大人,药熬好了,凉了喝怕不好。”
岩铮毫不理会,只当没听见。景洵看他面色苍白,晓得是刚才动了怒,惹出了几分寒毒的苗头,便道:“还是先喝药吧。”径自去给阿武开了门。
药都送到嘴边了,岩铮只好皱着眉喝下,隐隐觉得这药的味道与往日不同,但也没心思多想。喝完接过阿武手中的帕子抹嘴时,只见阿武瞪着两只大眼不住冲他瞅,岩铮不快地挑眉,阿武却一些眼力见儿也无,眼睛越瞪越大,连嘴也张开了。
岩铮正待呵斥他失礼,却听他连声叫道:“尉迟大人尉迟大人!你的脸色好起来了!眼看着就好起来了!喝了这么久的药,把人都灌成药罐子了,这等事却从没有过!”
岩铮一愣,下意识地就去看景洵。
今日头一遭,景洵露出一个淡薄到近乎一触即碎的微笑。他一指那药碗,道:“这便是那第二件事了。”
第十二章
十一月初七夜,曷召万石军粮付诸一炬。
蛮人尚未回过神来,尉迟岩铮早已率数百精兵戴月而归,几乎未损一兵一马。此时曷召再想征调如此多的粮草已属天方夜谭,一时人心惶惶,进退维谷,一直以来的破竹之势终于不复存在。眼看着严冬迫近,短暂的僵持后,曷召提出议和。
不日,岩铮陟游骑将军。
议和当晚,菜飨鄙陋,几乎无人下箸,倒是酒水还有人喝几杯。大帐之中两国文武官员约百人齐聚,甚至曷召王殷无迹也在席上。岩铮略一打量,却见他玄青衣衫,神情淡漠内敛,竟与战场上的张狂判若两人。
坐定还没一刻的工夫,岩铮便烦了。曷召人觊觎充沛的水源,咬着三座边城不松口,而这边的大臣们一早奉了皇上的旨意,割地是最后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应允。双方针锋相对,僵持不下,和议仅此一晚是绝难以敲定的。
曷召官员将讲和条件一条一条地说了,每句都引来一片质疑和反驳,念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军帐内意外的陷入一片寂静。
“……望寻得这画中男子,交与我曷召。”
帐内光线昏黄,岩铮酒杯刚递到嘴边,抬了抬眼却看不真切。待那大臣将灯盏凑近那张纸时,岩铮的手狠狠一抖,酒竟洒出大半。
静了半晌,好奇的议论声这才嗡嗡响起。要什么不好,单单要一个人?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岩铮心如擂鼓,冷汗几乎是一瞬间渗了出来。手中的酒盅几乎被捏碎,面上却依旧无甚表情,他的声音稳稳地穿透一片嘈杂:“最晚何时要这人的项上人头?”
曷召官员扬了扬脖子正待回答,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却从后方传来,生生将他打断。
“我要他毫发无损。”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很难相信,这句话竟出自一直缄默不语的殷无迹。他话是对岩铮说的,可凌厉的眉骨下目光熠熠,却是凝在那工笔白描的画上。
***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将药送到岩铮手里,景洵从未出现在岩铮眼前。这药一日三次地服下去,岩铮的寒毒竟是再未犯过。岩铮每好一分,便离两人诀别之日更近了一分,景洵心里念着这一点,虽说知道自己不该去岩铮跟前碍眼,但见一面少一面,还是耐不住私心,愿意借着送药的时机多在他身边留个一刻半刻,而且眼见着他好起来,自己也安心。
是夜,岩铮去参加议和的宴事,亥时将过却仍不见人影。景洵看顾着灶上熬的药,阿武在一旁东拉西扯地聊天,打发着时间等岩铮回来。阿武白天比划了好久木剑,现下早已倦极。景洵见他哈欠连天,便劝他回屋去睡了。
待四周无人,再没了别的动静的时候,景洵摸出一把匕首,挽起袖子,挑开腕上扎的白布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直扑鼻腔。再看那布条下的皮肤,竟尽是翻起的红色血肉,错综交横,狰狞可怖。
景洵打开药钵的盖子,手腕伸过去,被腾腾热气燎得一阵剧痛。他咬了咬牙,拿着匕首的手不再颤得那么厉害了,便阖上眼,对着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又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