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1/4 页)
陆攸之听了微微皱眉:“围了两个月,怎么突然就想起要打了”
赵慎似是嫌颈后硌得难受;便将双手枕在脑后;道:“许是禁不住西京来的监军催促?”
陆攸之问:“监军是哪个?”
赵慎道:“名叫裴禹,今日在城头见的怕就是他。”
陆攸之语调微一扬:“是他”顿了一顿道:“你多加小心。”许久见赵慎只不作声,复道:“我曾跟着他在尉迟否极跟前做文书,因此他对我也算有半师之谊。这人的主意甚多,很难对付。西京派他来,可见对洛城是志在必得。”
赵慎闻言笑道:“那尉迟否极倒是看得起我了。”他听陆攸之说起往日在西燕之事,虽知是出于好意,到底心中有些芥蒂,不自觉腾出一只手在额前摩娑;一时又想起另一桩事,于是开口慢慢道:“你那日宁死不肯服软,如今怎么愿转过来向着我守城的?”说罢,支起半身,凝神不动直看着陆攸之。
陆攸之似愣了一愣,面上却看不出异样,只淡淡道:“我从不是什么讲忠义死节的君子,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我不过是随波逐流。”
他语中自轻自贬之意颇重,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纠葛苦闷之味却是自己也辨不清,言罢不由自嘲苦笑。
说来个人的真心,终究只有自己知道。就算平日再刻意压制,到了生死关头也难自欺欺人。陆攸之心中既笃定了对赵慎的情谊,自然就要帮他,这情由原不难解。而赵慎此刻问他这话,动的心思也不过是要听陆攸之自己把这番心意言说出来,好做安心。
只是赵慎忘了,情意再深,在人心中也还有太多不能割舍忘记之事。深夜噩梦之中,陆攸之不止一次见过到外祖与父亲周身浴血,只在他身侧冷冷不语。还有尉迟氏,来到近前斥责他只为一人的私情爱欲便委身仇敌,背主忘恩;而后又嘲笑他此刻形如软禁,毫无自由尊严。每每此时惊醒,只觉胸中郁结,冷汗湿透衣衫。
如今赵慎这样问他,恰似要他亲手将这些隐痛伤疤一把揭开。或许长痛不如短痛,如是揭开伤疤,清出其下脓血,并不是坏事。但那样的狼狈惨烈,他自己尚无法面对,又如何愿意叫赵慎看见。
赵慎于他,犹如日光烛照,种种明亮暖意引得他不惜飞蛾投火。然而日光再盛,其下亦有阴影,何况日夜还有更叠。陆攸之不由想,待到苦寒长夜漫漫无边时,他可还能否有气力再等到旭日东升,暖阳照耀?
那厢赵慎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皱了眉头道:“你是哪样的人,我心里知道,你又何必这样说来。你说这话,是将我也看轻了。”他见陆攸之只是兀自摇头轻笑,不由焦躁。他从许都回来,就当两人从前的龃龉一笔勾销了。可如今却觉得仍不通透似的,心中反而更加患得患失。一时只觉憋气,手臂一松重新躺回去,索然道:“罢了。”
他本不想再提这事,可转念间突然闪过白日里所见裴禹的淡然面孔,那唇角似还有一丝含义不明的轻浅笑意。赵慎竦然明白今日在城上见着裴禹时为何有些疑惑,原来陆攸之的神态与他着实有几分相似。
刚才陆攸之说裴禹对他有半师之谊,想来是言传身教出来的。陆攸之的心思已是深沉内敛不易琢磨,这裴禹是何等样人,赵慎一时亦有几分好奇,终于耐不住问道:“你说裴禹难对付,尉迟兄弟跟他比如何?”
陆攸之转过神来,闻言道:“我曾听得尉迟否极赞裴禹有屠龙伏虎的本领。其实智谋上且不论,只说对尉迟否极的志诚,便无人能与他比。”
赵慎一哂道:“这志诚若不添在本事上,便有什么用处?”
陆攸之摇头笑道:“话可也不当全这样讲。有些事成不成,有时便只在豁不豁的出。凡人都留三分自保之意,遇事自然思量就多,便生迟疑。裴禹却是一心只要对尉迟氏有利便绝不旁顾,这些年桩桩件件的事,做的都是又狠又准。因此得罪之人不少,只是他自己并不在意。”
他停了一刻,再开口时口气已有些忧心:“他此来洛城,不达目的是断不会罢休。”
赵慎听了笑道:“不能罢休,便是你死我活。”
陆攸之见他似乎并不在意,禁不住担忧,待听得“你死我活”四个字,更觉心惊。那个念头在脑中转了几转,却又觉难以开口。
赵慎见他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陆攸之见赵慎半个上身支在案上,眸子黑的似不见底。他知道自己要说的事必要犯赵慎的忌讳,或许只是徒惹起赵慎诸多不快,但世上有些事并不因人心好恶而异,他想到的,总归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