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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殖已奉入其内。”
几人于是拾阶而下,初时是一段狭长黝黑的地道,再转角往里便闪出烛台光亮。慧明对住持道:“这龙华山是座石头山,这寺中原本也无这地宫,数年前一日雨后,正殿内突然塌陷一块,探看时觉得它自成斗室,于是复修殿宇时便也将其整建。平日亦无人踏足,存放贵刹至宝,也甚相宜。”
裴禹听了,也微微点头,再四下看去,这地宫纵宽也各只有两丈许。正面供坛上一尊造像,秀骨清像,褒衣博带,敛眉垂目,唇际微含浅笑,意味通达潇洒。室内光影摇曳中,更觉其态静谧而含生动。像前案上,列着两尊青釉莲花尊,两位大和尚礼拜三拜,裴禹躬身退在一旁,垂首闭目,默默诵经。室内一时安静,片刻后,只听住持似叹似唱,长声道:“善哉……”
出了地宫,慧明引二人入殿后禅房,一行笑道:“白马寺中珍藏的四十二章经原本,我也没有见过,此生有这一遭机缘亲见,着实难得。”
转眼瞥见裴禹,又看看住持,自失笑道:“我失言了。”
裴禹见他虽口中称“失言”,神色却并不以为意。心知这是有意指他兴刀兵于此,瞬目轻笑,漫声道:“法师不曾说错什么。无谓为何,我此时与二位际会于此,便是机缘。”
住持看看一眼二人,亦只含笑不语。
待到了慧明禅房,几个年轻僧人正在拾掇,见几人进来,纷纷施礼道:“经卷俱已摆放妥了,因怕地气潮湿,已取了冬日的毛毡出来垫在下头。”
慧明点头道:“甚好。”
东汉时白马传经,从天竺驮来的经卷都刻写在贝多罗页片上。到了洛城后,当地僧人将其誊抄翻译,才传播四方。当年的贝叶经几经战乱,也已有所散失,此次住持从白马寺中带出,与高僧骸骨一起,藏于寺下地宫。而如今摆放在慧明房中的,是最早的完整抄本,已是举世珍稀。裴禹见那经卷外皆用数层油纸密密包住,此刻方被住持取了裁纸刀轻轻揭开。
裴禹取净水浣手,仔细擦得干了,近前坐下,连声道“请”,方小心翼翼取了经卷出来看去。慧明与住持虽未与裴禹深交,但一趟交道也看出他冷硬桀骜的为人。此刻却如此虔诚恭敬,眉目间皆俱是平和欢喜,心中都暗暗感慨。其时西燕军已将洛城围得铁桶一般,其外也再无救兵,两方统兵的主将俱是强硬脾性,一番苦战在所难免。孰胜孰败,殊难料定,更不知即便到分出输赢时,城内城外又将是何种场景。眼见惨烈大战将近,再看眼前欣喜阅经之人,如何不叹这世道人心,竟也如此可怖亦可笑。
两僧默默多时,裴禹忽似回神醒悟,笑道:“是我走神了,累二位陪我,还请担待。”
住持道:“先生客气,”忽又想起一事,向慧明道,“出城时有人托我将此些抄录的经文在盂兰盆节时焚于佛前,祝祷平和心安,法师请代劳吧。”
慧明接过略看一看,笑道:“原来是大智论抄。”
突听裴禹在旁道:“住持这经文是从何处得来?”
住持道:“不瞒先生,是洛城赵将军与我的。”又道,“真不想马上的武将学字竟摹前朝右军。”
裴禹一眼扫过经文,脸色已有些变,只冷笑道:“法师走眼了,这断不是赵慎所写,他守城且焦头烂额,怎还有闲情写弄这个。”
慧明看了眼道:“这话也是。且看这字迹笔势委婉、遒美健秀,着实有些功底,便不知是哪个写的了。”
裴禹道:“大和尚觉得这字迹可赞?”
慧明笑道:“先生是从秦汉故地来的,想来这篆隶上的学问不浅,不如说来听听。”
裴禹道:“我只见这是行押书,心中便看低他一层了。”
慧明笑道:“先生这样骨气劲峭,法度严谨的人,是工汉隶的吧?”
裴禹也不理会这笑语中淡淡揶揄,只径自道:“我不说秦篆汉隶,只说在这龙华山中佛窟内所见的造像记,皆是斩钉截铁、棱角利落,字体沉着劲重端方峻整,亦有峻宕奇伟峻骨妙气;再看这行书,楷不像楷,草不像草,既不持重又难放荡、优柔不定、飘忽软弱,孰有一点可取?”语至尾音,声色已有几分严厉。
这几人本是闲聊叙话,却不知裴禹怎么突然动气,于他而言,这已有几分失态。住持静默旁观,此时淡淡道:“先生认得这字?”
裴禹冷冷道:“不认得。”
住持听了只微笑道:“关心则乱,先生方才是心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说的王重,其实是王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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