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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禹并不置可否,只问:“那你可仔细看得,西南两面的地势。”
这洛城的坐落,是东南高于西北,而西面偏南又恰有一块低洼。那将官道:“西面地势的确低些,可这一点上战具搬运和进军都甚顺畅。”
裴禹问:“那城墙高几许?云梯高几许?”在那将官愣神时,已又问道,“城南与城西地势高度差几许?我若从西攻城,需得比南向多预备几许兵将?”
一时无人应声,尉迟远见这一串问里他竟没一个答得上的,不由也有些耐不住,斥道:“眼看着就要开战,怎的连这些事都未曾弄得清楚?”
那将官也是个没眼色的,这种情势下低头受几句训斥便罢了。他偏觉得这是枉屈了他,不肯当着主将认错,一径要自相辩白,低声道:“将军,从前咱们架云梯攻城从也没计较过这些事来。”
尉迟远听了这话,心理直恼得骂道:“便是你这样的夯货,我有十万兵马也不够赔的!”面上却不好当着裴禹再发作手下,只道:“洛城城墙之坚,如何用从前的战例来比?”
这颇尴尬的时节,却听后头有人道:“这些数据我等是测算过的,只是还没及报给将军。请将军们勿急……”
众人听得有人解围,也都好奇这却是谁,闻声都向后看。那声调本就怯怯的,这一下更越发低落,到了尾音上,几乎听不见的。却听裴禹温言道:“近前来讲。”
说话的也不知是脸色本来如此还是被这场面骇的,只见一张脸孔苍白,好像连点血色也没有。已有人道:“这是仓曹参军范懿。”听范懿道:“西城城高八丈余,南城城高不盈七丈,两下里差得约莫不足一丈五尺许,是据时辰测城墙投影算得的……”
尉迟远插话道:“南面城墙低矮些,可这一面的地势却不平整,运送不便。两面要择一处做主攻方向,其实都有不足处。”他看向裴禹,微扬眉头声音却刻意低了些,道:“我与监军回营再议。”
裴禹见他说这话时看向自己眼光似有深意,便也未再多言,只微微点了一点头。
待回到营中,尉迟远遣散了众人各自去。裴禹淡淡看着,待跟前再没旁人,道:“将军有什么计较?”
尉迟远默然片刻道:“监军觉得此时攻城,有几成胜算?”
裴禹不动声色,只道:“将军觉得到几成胜算时方可攻城?”
尉迟远听这话面色略显尴尬,道:“监军方才问的那些话,可见心中也是有顾虑的。”
裴禹道:“将军不妨直说。”
尉迟远沉默了片刻,方道:“此时下令强攻,却也无甚禁忌。只是为将者观军心,当知此时的情状,士气盛衰全看这一步下去的胜败。若顺,即便微末小胜亦可鼓舞士气;若强攻受挫……”
他这话说坦白也坦白,说含糊也含糊。这含糊处,裴禹心中却也明白。尉迟远这支军队中有一大部是新募的壮丁。这些新兵经得悉心操演训练,对战术战法自是精通,只是不曾经过恶战。新兵上战场,往往一顺而百顺,可若不顺便谁也说不准怎样了。说得白了,便是没有死力而战的气魄。而这一节恰是最无法的,士气又如何能靠刀枪相逼而生?
此刻尉迟远的顾忌,裴禹又何尝不曾有。城周防线虽节节后退,洛城被围守军却丝毫无人心涣散之象,今日阵前听得敌军战歌,而转眼看见己方士卒的震动神色,他便已知此时强攻绝非上策。
尉迟远却从裴禹面色上看不出他心思,便又道:“太师初设八柱国时,我在他手下的大将军底下做开府。这禁旅的将领一做便也数年。那时我凡临战事最先思虑的便是可否保尊上安稳,从不敢意气用事。因此,我平日是连赌戏都不做的,皆因旁人想着若是侥幸赢了如何时,我却总耽心万一若输了。凡大事有八/九成的把握了才肯去做。以致后来做了州镇的督帅,亦是如此。我不比监军,监军经的事,多半不冒险便做不成,因而说起胆气,我总也不及。”
裴禹听他这所谓直说倒更是絮絮了许多,也明白他这是在拼命剖白。其时心下已了然定了主意,笑道:“这与胆气无干。争恨小故,不忍愤怒,是为忿兵,忿兵者必败。而太师曾赞将军,是从不出忿兵的人。”
尉迟远闻言松下一口气,抚掌笑道:“这样的谬赞不敢承。只是监军这话,确是说中我心。”
裴禹口中轻笑,眼光却现出些微冷冽,道:“只是将军需知,此时不强攻,不过是因着可有比强攻更妥当的方法,却不是因强攻有何不可度的难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