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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禹并不见怒意,缓缓道:“二将军是觉我手无寸兵寸铁,骤然插脚进到你军中,杀伐你的部下。我只问,今日丢了土山日后便要多死伤多少人?你方才说不存心,那一个不存心的脑袋,能抵几多将士的血肉,这些血肉便不是你军中的么?”
他话才说到一半,尉迟远已听得话头不对,急忙拦住道:“都是公事,监军又何须如此说。”
裴禹眼光从座下看过,道:“这话也不怕明说。诸位是觉得无我聒噪时,仗也是这般打法;可若这般能胜,我还是从前说过的话,哪位觉得我不懂分寸要向太师申诉,都请自便。”
尉迟远瞬目间迂回答道:“这军中人,都是为了战之能胜。”
众人听尉迟中的话时,心中本来都有附和;裴禹来到军中,诸将多不自在,只当他讨嫌,直到听最后“战之能胜”一句,才都悚然惊觉。而今,撤军的路是没有的,也唯有取胜才能挣出这泥沼。
有人出声道:“我等绝无那些心思,只愿同心戮力而求胜。”话音未落,已是应和纷纷。裴禹待声音平定,方道:“诸位确当想得明白。”
正在此时,外间有卫士掀了帐帘,在裴禹近旁低声道:“来了。”
只见范懿捧着一捧纸笺,紧低头进得帐来。裴禹倏然停步,转首道:“如何?”
范懿讷讷道:“今晨测量水文,这几日大雨,洛河暴涨不少,只是若如要做成监军所愿的,是仍差着些。”
裴禹道:“可今日天已晴了。”
范懿道:“差的也只是一场雨。”
裴禹道:“差这一场雨,此时便不成么?”
范懿仍是呆板语气,道:“不成。”
裴禹袖手立住,众人偷偷觑他神色,都在心中叹气范懿是个不长眼的呆子。半晌却听裴禹缓了语气道:“那便只能再等?”
范懿似是思量一时,道:“典籍中曾载,祭祀天地水神,可以祈雨。”
裴禹闻言微微点头道:“那便在洛水畔搭建祭台。”忽而转向地上的几个军官道,“将这几人押起来,到时祭军法水神。”略一沉吟,转而又道,“不,将祭台搭在阵前!”
到此时,西燕军中已俱知裴禹欲引洛水而陷洛城的打算。洛河主河道自西向东沿洛城南侧而过,沿途不乏南北走向的蜿蜒支流。范懿以水文考为据,避过自家营盘,再择选其一,拓宽其近端,则洛水分流而多,以土石建堤坝截堵起远端,则水势蓄积其内。数场大雨而后,水位寸寸见长,竟见平地生出一道悬河。一旦堤溃,这洪水便要满溢而出,借着旧河道与地势倾斜而涌向洛城。到时将是何种惊天景象,众人只自想想,已觉心惊。
尉迟中暗向尉迟远道:“这样的办法,也亏裴禹想得出来。”
尉迟远叹道:“他为得这城池,真是不惜生前身后啊。”
待到这一日入夜,赵慎巡过西南两面城防,向李猛道:“此间只是一桩事想不妥当,便是土山上如何常日供给。”
李猛道:“将军却正说中我日来思量的。”又道,“将军与我下城吧,我已遣人去请主簿了,转运的事上,他是内行。”
赵慎不想李猛却是这般快手快脚,暗自只觉气促,却听李猛又道:“主簿来的真是快,只是这样高城他倒还上来做什么。”
谢让已被一个卫士半搀半托着上了城,赵慎见他气喘的几乎开不了口,不由大为惊诧,也顾不上方才心中发窘,几步过去边要去扶边道:“今后再有事,我去主簿帐中说便是……”
谢让却摆手不欲他扶,道:“这帐中却还是少去罢,况且夜来劳烦将军走动,我也不忍。”
赵慎面上腾然发红,手指不由紧扣住带扣。口唇几经张闭,却一语难发。谢让已微微侧了脸去,李猛倒未觉察有异,可方要开口,忽而道:“营中是怎么了?”
几人俱是一惊,待向城内再看,李猛已惊呼道:“将军,似是你营帐起火了!”言罢慌忙寻周乾,见他候在一旁,忙唤了过来道:“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乾此时方看见失火,一时也有些慌神,正疾步下城,却听见赵慎忽然在身后传令道:“营中诸人不得擅离职守,提防火势扩散,有人趁乱生变。”又唤周乾,道:“你沉着气,万事要妥当。”
周乾闻声回头,只见赵慎面目皆是僵硬,似是咬着牙方稳稳说出这句。周乾心中一沉一浮,直深吸了两口气,方觉稳定了些,连连点头道:“是。”
其时营中见主将营帐起火,早有巡营的士卒前去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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