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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的话说得明白又直接,有着喋血沙场,直面现实的无情。
凌卫知道他说完之后就要带着凌涵离开了,一边听着,一边低头,凝视着昏迷中的凌涵。
把凌涵交到医术高超的麦克手中,既有松了一口气的欣慰,又莫名其妙地,在心底弥漫着不舍的痛苦。
他轻轻抚了抚凌涵,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即使闭着眼睛也充满个性。
只一抚,就默默收回了指尖。
凌卫不希望在麦克面前表现得像个多愁善感的笨蛋。
“还有最后一件事,这个非常重要。”
临分手前,麦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凝重的语气让凌卫不由地也认真起来。
“凌涵曾经离开医院,到过前线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再信任的人也不行。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露的危险。”麦克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在前线的所见所闻,你就说……”
他沉吟片刻,又摇摇头。
“算了,你说谎的本事太差劲了,遇上审讯高手,不到十句就能露出马脚。为了凌涵的安全,还是用最彻底的方法,闭嘴。理论上,你既没有去过前线,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这样也可以?银华号留在白塔星上,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
“什么叫闭嘴,就是不管别人用什么手段,坚决不回答任何问题。说谎你不会,闭紧嘴巴总会吧。只要你嘴巴够严,敌人再接近事实的猜想,也只能止步于猜想。没有证词,就扯不到凌涵身上。”
凌卫点点头,眼眸血丝密布,憔悴不堪,但目光坚定。
“嗯,记住了。”
第二十一章
看着麦克驾驶载有凌涵的悬浮车徐徐升高,在半空中片刻停顿,然后簌地远离,凌卫心中猛然感到空荡荡一片。
他已经重新戴上太阳眼镜,逃亡以来长出的胡子渣也可以掩饰一下脸型。
不过,他还是需要再偷一辆悬浮车。
很快他就双手插着口袋,踱到另一条人不多的后巷,从那里随机选择作案对象。
平民区的旧大厦底层一般都设有廉价停车场,保安设备不过是两三个电子探测仪,凌卫轻而易举地潜了进去,撬开一部半旧悬浮车的车门。
心底泛起苦涩。
现在的自己,连羞耻心也似乎渐渐麻木了。
脑子里轻易就浮出偷窃的念头,行动起来也毫不犹豫。
对自己的厌恶感默默在血液里泛滥着,一边坐上驾驶位,把偷来的车开离停车场,开到另一个城市,又随便把车停在某个角落,再偷一辆开得远远。
这样做是为了降低被追踪的风险。
连续几次后,凌卫到达了伯沙星一个叫费云的小城。他把最后偷的那辆悬浮车也丢在城外了,步行进城,沿街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一家足够破烂,连像样的监测系统也装不起的小旅馆,用麦克给的信用现金要了一个房间。
进房间,反锁了门,检查过窗户,他才在脏兮兮的床单上缓缓躺下。
身体和四肢都是麻木的,像气血被抽干了。
这不仅仅是累,或者受伤。
可能是,一直让他苦苦支撑的珍贵的东西,都离开了身边吧。
脸上痒痒的。
凌卫举手往脸上一摸,摸到一掌水渍。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还流了这么多眼泪,像流成了小溪。
多没用啊……像女人一样躲在角落里,凄凄惨惨地哭。
不配做军人,更不配当将军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流泪的样子很丢脸,但压抑的情绪就这样忽然爆发了,凌涵在跟前的时候,即使凌涵是昏迷着的,他也有一股必须硬挺下去的劲。
现在这股劲,随着凌涵离开他了。
说不出的痛。
为爸爸而痛,为凌家而痛,为第五空间的乱流,为一路上的凄惶,为这一切的不公平,为重伤的凌涵,还为了……
凌卫骤然屏住呼吸。
就算在心里,喊出那个名字也太痛,太痛。
他坐起来,麻木而凌乱地伸手在自己身上乱翻,仿佛这样能翻出什么带着那人痕迹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纸片,一块碎布也好。
但小纸片是没有的,碎布也不可能有。
凌卫愣着,把手绕到肩后,摸着自己的皮肤,他心里很清楚,那里不会再有什么烙印,那个“谦”,那个曾经印在上面的奇特优美的古地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