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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辞馆于我,也不算恁大的事,俞汝成功名未取,文才却有,离了虞山,又哪里找不到一个馆坐?自然我也不忿,只因为我一介生员毫无权势,连护着心爱学生的力量都没有。我愤而重做冯妇,再入试场,未尝不是想扬眉吐气来雪此耻——离开虞山的时候,看见你在江岸拜送,我想我这一去博取个脱白挂绿,将来定要接你到身边好好抚养……”
他嘴角噙着笑意,又道:“子鸾,你从小就标致出众,我不敢说我全不留意,却因为相识已熟,也真的不曾特别在心。但是学塾里闹那场风波,乃是大学生戏侮了你,我施以重罚,也被说做为师不尊……我登舟后,遥遥见你在江岸上拜送,那光景山青水秀,你扎着双丫髻穿着蓝布小褂,抬头时俨然入画——从那一日,我真将你放在了心坎里,无日或忘,却不道一分离就是八年,整整八年无处寻觅!”
“八年里我平步青云,从默默无名到炙手可热,声色犬马也委实经历不少,然而越是走上高位,越是孤危不安,心里面,反而更加想念当年在虞山的日子,抱你坐在膝头,听你童音朗朗的背诵我得意文章……我执意要找到你,无论如何要把你彻底变作我的,其实,也是忘不了我平生最宁静喜悦的日子罢。你能懂么?”
林凤致低着头,半晌很轻的答了一句:“夫子,我懂得……若说我平生有过欢喜的话,就是那段时候,也是我最宁静喜悦的日子。”
那时没有纷扰,没有杂念,没有欲望,最平静,最安乐。
却也最无处寻觅!
俞汝成叹道:“所以你也恨我,将那段最好的时光,毁了一个干净,是不是?我不知该如何说……但是重新找到你的时候,几乎是第一面,我就开始恐慌,十八岁的子鸾,已经不是十岁的子鸾了,你自持又傲气,不再是对我言听计从的那个乖巧孩子!你连我给你取的字都轻易改了,我执意念着你的那八年,你却是在一直长大……直长到我不再熟悉,不再能掌握得住。”
“再加上秋姬……你虽然拒绝认她,却不免对我也有一丝嫌隙了罢,我纳了你母亲,你当然不会坦然认我做继父,却难免出于人子之心,对我抱有敌意——我多少次想同你解释,纳你母亲只是因为见她容貌似你,可是身为人师人父,这话无从说起,你……也不是会听这话的人。结果,你越躲避,越疏远,我越愤怒不甘,又兼这些年强横惯了,不把你的回绝放在眼里,只想着我强要了你,你总会乖乖认命……”
他忽然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支撑着濒死的力量,居然抚上了林凤致的脸颊,手指不住颤抖,却自下而上,一寸寸抚摩得轻柔而仔细,轻声道:“闹成最后那样,非我所欲,可是对你用强的时候,我便该想到你会痛楚难当,却兀自不管不顾!我因为护不了你,发愤去博前程,求功名,一路走来勾心斗角都使尽,强势霸道成习惯,最后连自己真正爱怜的东西也毁了!子鸾,你无论如何不肯失去本心,我却是活到最后,将本心给忘了……”
那手掌将要摸到林凤致眉间,终究失了力气,跌落下来,俞汝成只是凄然苦笑:“怎么……怎么会这样?走着走着,我怎么……就把你给丢了呢?……”
他声音渐渐低微,手掌颓然垂落,林凤致不禁失声又唤:“夫子!”孙万年见他面色转为灰白,惊慌起来,也赶过来呼叫“恩相”,又唤外面军医。俞汝成却又睁开眼来,神情衰弱笑了一笑:“我熬不过今日了,药也医不了必死之人,不如让我清静——子鸾,我知道你奉命招抚,我要是将兵权给你,倒也是省你的事,可惜他们未必服你,我也不想硬要你再担这空头人情。”
他眼中竟微微有精光闪亮,那是日薄西山的最后一线光芒,吩咐的语气也沉着镇静:“我军中事务都已交代完了,万年跟随我最久,忠心不二,惟有交给他是掌得住的……这次又是功败垂成,见笑了。”
孙万年听到说自己名字,便在榻前跪下,声音哽咽的叫了声“恩相”。俞汝成目光转向他,看了一看,又收回林凤致脸上,叹道:“子鸾,我毁你一世,教你这一生酸辛苦楚,委实也没法补偿……你至今未曾娶妻,多半也是不能成亲的了,难道将来学我一样凄凉入土?你一向同万年交厚,他也瞒着我放过你几次了,你们……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听了这话,殷螭头一个跳脚起来:“你当我是什么?我还没死呢!”林凤致和孙万年也不禁一脸错愕,孙万年倒是比较快回过神来,侧身向林凤致偷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病糊涂了,不要当真,由他说罢!”于是林凤致便没有反驳,只是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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