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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隐?”听不见呼吸声,我急忙伸手去拉团成一朵的丝被。
“臣在,”他被我吵醒,睁开红肿的眼,“臣有罪。”规规矩矩移到一角,展被平直,端正地躺好,覆上丝被。
“睡吧。”
我果然是有些病了,病得不轻。
迷恋那种血气的梅香到了如人需水的地步,闻不见一日,就会一日喜怒无常。连带着迷醉于空祈因苍老的身躯,到他的这个年纪,枯木一般薄脆的肌肤只会刺痛手指——没有血的滋养,当真一无是处。
空祈因的脸在枕上端正置着。我很少触碰他的面部,似乎是想给他留点最后的颜面,不至于在狂乱中狠狠地剜出血来。他的皮肤在昏黄下依旧发灰,眉和睫已半灰半雪,败了一般的灰烬。唇却丰润,充盈着血色,虚得像只是涂抹了一层新血。
血,不过是锈水。败相出因,我只爱梅香——是这样么?
凑上去舔舐他漫血的唇,香气从唇缝吞到口里。
恍然溯二十六载,曾记血香如梅枝浅撩唇齿,薄却透骨,割得片片搅碎。
“空祈因!”摇醒他,话脱口而出,“梅枝是谁?”
“朱融的母亲。”我听到了与朱融说的殊途同归的答案。
“全名?”
空祈因灰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怜悯:“白玉氏,白玉梅枝。”
“不姓空——你想的是什么。”
“臣本来就不是融光的生身父亲,随母姓很正当吧。”惯常温懦的空祈因说得尖厉。
“说清楚。起来说清楚,”我怒道,下手不知轻重,自然而然掐他脖颈,感到脉搏在手中勉强地跳起落下,“空祈因!”
空祈因没有动。昏过去的刹那,他口中流出浑浊的血,顺到我手背。
铁锈色爬到指尖,凝得指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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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又将空祈因送回永安宫怀思殿。宫中朝廷的议论我何尝不知,不过此事与我无损,我又何必在意。御医对诊治他已摸索出一整套法门,天生的不足症,再补恐怕也过不了花甲坎,不如好生打发末年,算是我的恩赐。
转眼到了甘露五年的除夕宴。我独开皇子宴于殿上,在京中的七名已封王皇子、四名年幼养宫中皇子和未出阁的七名皇女分坐圆桌上下,看似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小算盘各个打得响亮。何其小的把戏,非得费劲思量,如何掌控大局?我不由好笑,年轻罢了。
“来,豪儿,过来父皇这里。”除了松贵妃腹中胎儿,就数二十三皇子年纪最小。细想起来,近几年我少进后宫,召幸妃嫔还不如唤空祈因来得频繁,不由自哂。明臻豪年幼聪慧,若我再多二十年清明,定能好好栽培于他——只最近颇觉易倦疲惫,皇帝生涯近三十载,折了我一半寿数不为过。这名字我虽随性而成,倒也吉利。
“父皇。”小孩乖乖在我膝头坐下,靠在我怀里环视四周。
“豪儿,你看这些皇兄皇姊都在,你最喜欢哪个啊?”我捏着他小手,肥呼呼的。
“回父皇的话,儿臣最喜欢十四皇姊。”明臻豪对皇后养女挥挥手。十四皇女景国公主欠了欠身表示回礼,笑容矜持有礼。
“哦?那皇兄里,你一定最喜欢资王了?”我逗他。
“回父皇的话,六皇兄就是太严肃了……儿臣还是喜欢十四皇姊,可以与儿臣一起画画儿。”状貌天真地仰头看我,小孩笑脸迎人。
“豪儿说得很对。玄温,你就别在御史台了,过了新年去中书省报到。”我抬眼看资王明越流,板着的脸上毫无表情:“儿臣谢父皇恩典。”
“景国也该赏,”我捋下小指上金戒,命人递给十四皇女,“这枚戒指父皇也戴了十年了,乃是宫藏旧物,在你名指上正好。”
“景国谢父皇恩赐。”十四皇女小心翼翼戴上戒指,出列谢恩。
“对了,静贤、引格,你们正月初五时,往肃州去一趟。朕过两日会与你们详谈。”
“儿臣遵旨。”三皇子和五皇子对望一眼,齐声道。
各送甜枣一枚,我扫一眼顾自不平的四皇子,低声笑道:“来,豪儿,吃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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