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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国城楼之下兵甲森列,军容整齐,道路以兽皮铺展,鲜花盈道,文武百官罗列道旁,都穿得一丝不苟,衣上新簇锦绣。
严冬的萧瑟都被这盛大场面冲淡开去,万紫千红映着铁光,凝结成另一种庄严隆重。
城楼上的准国主着峨冠博带,霜风似刀割面而来,呛得人不住咳嗽,他的面容却沉如静水,不动声色将被风吹乱的衣袍玉带整理好。
身后的侍卫窸窸窣窣让开道路,叩礼拜见:“纳兰大人。”
上来的人个子偏矮小瘦弱,戴高筒纱帽,浅紫官服上丹顶鹤绣得极为雅致,针脚细密重重晕染,线条流畅而生动,映着那张秀美至极的脸,显出一种与柔韧洁净的英气。
若曜华是青山巍峨,纳兰便是大河长流。一个挺拔刚硬,百折不弯,一个彬彬有礼,坚忍延绵。
没人能说他们中谁是弱者。
曜华一瞬不瞬盯着东南方向:“月儿,这次来的是夏殒歌,已经过了汾河,昨晚宿在西河城内,今天之内应该会到这里。”
纳兰有略微讶异:“就是那个以质子身份,两年之内挑动胤国战火,灭了两代君王,又从胤国借了四十万大军来平定六部之乱又原封不动给人送回去的那个夏殒歌?”
曜华叹了口气,口气沉重:“对,而且,要和我结亲的锦裳长公主正是他胞姐。”
纳兰恍若未闻,自顾自分析:“夏殒歌本是嫡子,又是前太子,英华帝登基他居然还能活得好好的,除了赤堇公子这个神性的空头衔,恐怕翊国朝政大半是握在他手里的,而英华帝居然还能容下他,真是不可思议。”
曜华忧虑转头去看纳兰,轻轻打断:“月儿,我说——他是锦裳长公主的胞弟。”
纳兰依然说着自己的话,神情陷入奇异:“依微臣看来,殿下这次有得忙了。”
“嗯?月儿你说什么?”曜华从儿女情长的忧思中拔出来,陡然觉察到纳兰话语中山雨欲来的气息,那敏锐沉重压得他眉心一疼。
蓦然想起一年前与夏子翎的同袍岁月,微微笑了:“英华陛下不是为权力不顾人伦的人,当初还冒着战火去接清河王殿下,或许他留着赤堇殿下只为了兄弟亲情。”
怔了怔,无奈轻笑:“目前该留心的,应该是那即将抵达凉国的,我那城府手段过人的准小舅子。”
下意识瞥了一眼纳兰,果然,“小舅子”三个字脱口时,那人的表情有了波澜。
虽然那变化极其细微,转瞬即逝。
也够了。
轩车以云母替去窗纱,四望通透如琉璃冰雪,冰层却天然凝结涟漪纹络。曜华命人清扫大道,一路是幔亭结云霞,彩桥跨虹霓,衬着凉国万古不变的深山古树,于这清幽中显出无伦奢华。
同样是乘坐云母轩车,百官逢迎而来,夏殒歌却受到比胤国使者热烈千倍的欢迎,一路有头顶装饰着璀璨彩色的鸟羽的族人,用长笛吹着,本是空灵悠远略带些凄恻的音色,却因异彩纷呈的色光和急促的节奏而明快,前面的舞女满身银饰晃动,璎珞碰撞玲珑清脆,活色生香,步步莲华,震颤的身姿,灵活的脚踝与手腕,蓦地舒展开来,如一丛玲珑娇媚的花蕊。
迤逦繁红成簇。方霁溪南帘绣卷,和气充盈华屋。金暖香彝,玉鸣舞佩,春笋调丝竹。
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曜华设宴清水邬,席位皆是按翊国国宴风格,华屋内燃着熏暖的香,幽雅若清泉雨露,而红毯铺陈处,居然有数十枝夭桃灼灼华灿,夏殒歌带着礼部官员步入正殿,脚步过处,随侍官员忽的发出连连惊呼。
夏殒歌走过的地方,枯藤忽然复苏,生出新芽,并迅速绽出一丛艳烈的花。
凤凰花。
座下有一人,素衣飘摇,素手撩拨,琴弦间流出《渌水》,空明幽澈,映着岸芷汀兰。
宴会格局,全是翊族宫廷风格。
夏殒歌落座,曜华抬手,举樽,只是微微一笑,面目刚硬的线条乍然柔和而生动,而第一句出口,却不是什么客套,而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夏殒歌全身白底青纹锦袍:“殿下能理解敝国民俗以白为喜,还能抛弃成见换上白衣,实在善解人心,曜华佩服。”语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群臣大笑,纷纷干了樽中葡萄美酒。
夏殒歌温柔轻笑:“入乡随俗,曜华殿下太抬举本宫了。”低头,看着那满满一樽酒,凉国人性情爽直喜饮酒,就连酒樽都比翊国宫廷大了足足两倍,这一杯喝下去,估计肠子都会绞痛几天。
挑了挑眉,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