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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淇年傻了半天,也没敢深究,帮和自己祖父拿去取了托运来的行李,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周家街。老人不多话,精神看起来也很好,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周淇年自己心中有鬼,却是不敢与他亲近的。
车子一路通畅地驶出镇去,但是在镇郊的集市被一群水牛给拦了路。周淇年倒是不急,吩咐司机慢点开,避让着集市上的人。司机听着广播里喜庆的乐曲和年货盘点节目,笑道:“年关眼见着就到了,今天是我今年最后一次出来拉活,你们只管放心安全,我还要回家过年呢!”
淇年应付了司机几句,便他自己托着腮,又细细回忆起周淇生昨晚上对他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蹊跷起来。
周淇生说他爸爸在祖像前念念叨叨,还学了两句,说的不正是:“福房子孙临君拜克岐公,佑我一家今年平平安安……”难怪那时觉得有几分诡异,仔细一想,周临君不正是自己爸爸的名字么?因为几乎从未直呼过父亲名讳,昨晚竟被临君二字糊弄过去,没有细想。还有,周淇生说他祖父叫什么名字来着?周楚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周淇生说过敬荣敬忠二位族叔是祖父的辈分,那么周淇生的祖父就不应该叫楚风,应该是敬风才对。
周淇年心里怒意又生,觉得自己那般相信周淇生,却被这样哄骗。这时他也豁出去了,看了眼自得其乐的司机,便轻声问祖父道:“爷爷,你的名字是敬风么?”
周爷爷也不吃惊,笑道:“是啊,怎么了?”
周淇年抱着必死的决心,又问:“那周淇生是谁?”
周爷爷看着窗外路边的农田,答非所问道:“你可知这些田地是谁家种的么?”
周淇年皱眉:“我知道前边有个小村子也姓周,可能是他们家种的。”
周爷爷说:“这以前是咱们周家的祭田,那些庄稼人是给咱们的祠堂看房子的。但是他们不能住在周家街上看房子,因为他们的身份不配。你知道,虽然说土地咱们还给国家了,但那些祠堂还是咱们家的,那墓地里还埋着咱们周家的祖先。”
周淇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周淇生?”
周爷爷抚着他的头,慢慢道:“今年让你回来过年,其实是我的意思。别怪你爸爸,他有许多事都不知道。淇年,你也成年了,所以我想让你见见你哥哥。”
“哥哥?”周淇年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其实,可能连你父母都忘了告诉你,你还有个哥哥,”老人浑浊的眼睛刹那间变得清明,“只是,他未出生时就死了。”
“死,死了?”周淇年瞠大眼,“死胎?”
“多可惜啊,咱们福房的嫡长孙居然是死胎,”周爷爷的目光闪动,“刚好喜房有个孩子和他同一个时辰出生,又恰巧是同一个辈分。所以,就用了同一个名字,向他借了点命气。淇年,淇生是你的亲生哥哥,他就是在这周家大厝里街长大的。”
周淇年只觉得一个惊雷劈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这般的怪诞可笑。闹鬼的祠堂算什么,恐怖故事里死而复生的祖父算什么?他周淇年居然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亲生哥哥呢!难怪周淇生总是那么苍白,难怪他的体温总是那么低,难怪他总是要带着火笼,难怪说他在这祠堂里已经住惯了!能不怨恨么?从小被关在这死寂的街上和一堆牌位住在一起?周淇年觉得毛骨悚然,他半天才喊出一句话来,但甫一出口却发现声音是那么低哑:“爷爷,这是邪术!”
“邪术?”周敬风冷笑了一声,“咱们家的妖魔鬼怪邪术歪风还少吗?”
周淇年看着车外越来越近的古街,第一次感到了无比深的恐惧和无比冰冷的孤独。
冬季的白昼很短,到达周家街时已近是黄昏了。周淇年帮祖父搬下行李,又向出租车司机付了钱,回头便见天际原来有几缕孱弱的光,在薄暮中不显明亮反而透着几分阴翳。
“师傅您路上慢走。”周淇年回过神来,笑着对司机说道。
司机收好了钱,不解道:“小哥你夜里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
“对啊。”周淇年点点头。
司机看了眼周老太爷,压低声音对周淇年说道:“可是我听说这里不干净啊。”
周淇年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祖父,无奈道:“谢谢您,师傅,没事的。”
司机摇摇头,调转了车子便走,扬起一片尘土,仿佛真有什么在背后追他似的。
周淇年也是死了心了,认命地为祖父提起行李,走进那空旷冷清的街巷。昏黄的夕阳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