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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着迷地看着窗外,直到幻影们唱完了英文版的《维拉涅拉》,又唱完了法文版的。我终于决定起身,去找迪梅克。
几次打听之后,我确信迪梅克已经离开了疗养院。我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有一种引发戏剧性变化的能力,但这很难令我触动,怒火被庭院中幻影般的植物平息之后,我陷入了一种柔软的沙堆般的疲倦中。我想知道维布族人的故事,想知道如何将他从疯狂中拯救出来,想知道他为何要杀死温特伯恩议员。而这种愿望并不能驱使我去作出任何努力,我并不想找到迪梅克、去询问出答案,我不想再经历更多的意外。我此刻决定去基韦斯特,美国最南端的城市,海明威的故乡,带上我近年打工存下的一点积蓄,在那儿找份普通的工作,隐姓埋名,直到我恢复活力。
但当我极力避免碰上任何意外,它们就直接找上门来。当我到车站买一张通往基韦斯特的长途巴士车票,我在大厅里看到了迪梅克·格雷格。他悠闲地坐在最靠近售票窗口的座位上,看起来不再是在诺福克岛松树旁那副瘦小衰老的模样,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使他容光焕发,他看见我时,站起身来,脊背挺直,我发觉他其实相当高大。
“噢,尼尔,我知道你要去基韦斯特。”他朝我走来,十分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我。我无奈地也抱住他,友好地轻拍他的背部。“只是我在想,你是要坐长途巴士去,还是买一辆二手车自己开过去,我拿不准,就在这里等你了。”
他说得好像这是一种命运,好像我来车站,就对他负有一种责任,必须完成他递给我的某项还没有说出来的任务。“我不喜欢你这样想,尼尔,你这人真是太冷漠了。来吧,跟我去买一辆二手车,我们去大沼泽地,陪我这个老骷髅完成最后一趟旅行吧。”
说完,他又用他那只瘦极了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有种力量牵引我随他离开车站,并不是来源于他本身,我猜想是因为那种神秘的责任感,或者是我对大沼泽地的向往。曾有一次我随母亲到迈阿密度假,提出要去大沼泽地看看,但她并不喜欢那种野外旅行的麻烦,就拒绝了我。她说,等我长大了,可以和朋友一起去旅行,大沼泽地是个适合男孩冒险的地方。我看了迪梅克一眼,他衰老的身上焕发出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光彩使得我相信他可以经受得起这种冒险。
他领着我去买二手车,好像他是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工作了整整一生的老居民,他认得每一条路,他知道去哪里能买到最便宜的二手车。他提着自己黑色的手提箱,好像小孩子似地甩着它,忽然转头想我说,“也许是因为我快死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么好的状态,没有幻影,而所有人的心灵都像书一样在我眼前展开,我只要走过街道,看着他们的神情动作,听着他们的声音、心跳和脉搏,还有所有超出感官的体验,我就知道他们一生的秘密,我好像已经在这个城市里住了一生,从这个城市建立起开始就已经留在这儿。”
我看着他淡绿色的眼光在暮色中显示出一种垂死般的透明,了无情感,仿佛某种神灵或妖魔的注视。而那种被洞悉的感觉并不能引起我心中的波动,他和维布有着一样的天赋,他远比维布要直白、不懂得维护别人的心情,但我却同样地不在乎。这几乎引起了我的恐慌,我知道我并非完人,我犯过许多错、做过许多蠢事,但是也许就如同他所说,我太冷漠了。而这种冷漠,不仅对他人,更多地是对自己的冷漠。
他买下了一辆半新的雪福莱,只花了八百块。在我们去超市里买旅行时需要的食物、饮用水和旅行用具时,他一直在说这雪福莱的车主对他的家乡多么绝望、不惜低价售出他的汽车以便最快速度地离开迈阿密。我不知道这是来自于他的读心分析,还是他在编故事给我听、用一个与我相似的人生经历来嘲笑我或者开导我,我根本懒得装出一副有听他说话的样子,只是选购好了货物,独自提着它们回到车边,他不得不费力追上我,然后把车后厢打开。
这趟旅途对我而言十分无聊,并且还让我感到烦躁疲累。一路上我想要认真欣赏大沼泽地的风景,却不得不把大部分精神放在迪梅克·格雷格身上,我必须和他谈话,否则他总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来刺激我,我还要注意他的安全,在他筋疲力尽还不愿休息时、不得不背着他前行。
第四天我租了一艘没有马达的木船,和他相对而坐,我划桨,船驶入复杂纷繁的河道中。逆流而行,水流过我划动着的船桨,流向海洋,周围生长着红树林,它们的根须垂入咸水中,在大沼泽地的边缘遍布着细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