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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说这话的是村口的老王,他总喜欢拨捻着不多的胡须摇头晃脑。
大抵是如此,想现下正值战末,荒野千里,孤坟不独,纵使是这人迹罕至的山里村落也难免凄凉。更何况这山中又有狐妖作祟呢!
那是半月前,这山中不知何故就有些个少年男女无故失踪。这村子唤做东浮,从村头到村尾统共不过百来余户。一径算下,村头至村尾失踪的男女亦有九人了。每次俱是夜半失形,复天明才得以寻获,寻回的不过一具干尸,身体肤发尚存,唯血液精气俱失。道是形迹恐怖,诡异绝伦。一时下,村子里人心浮动,皆言是狐妖再现。想这村子十年前也有妖狐作祟,幸甚,当年被西山上冷桥观里的观主,合十道长给收了。
如今,十年过去了,也有些年头,人们忘了那狐狸怎生的哀号凄泣,怎生的在火里挣扎。又是怎生的化骨成灰。一些儿个,挨着的恐怖记忆却敌不过那时的快意恩仇,至今日,又有狐妖作祟,方才揪出心底的胆战惊惧。又是上得西山求了那合十道长再次收妖。
道长老了,不肯下山,差了自己的小徒弟前去。
小徒弟今年整好十八,没有法名,被同门里头的师兄弟们一径打小就呼来喝去的喊做癞子。癞子是浑名,其实他头上没有一个癞子,倒是青丝万缕,挽着发髻,衬得他身板挺拔,那脸儿模样也就愈发的清俊可人。山中岁月,蹉跎漫长,莫说那山下的姐儿妹儿爱他生得俏,就是这观里头也有些个挨不住清苦的道士,合辙在心里偷偷地念叨他青春迫人。
人生七苦,六道轮回,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古佛清灯。
不若,偷得浮生闲,在心里打个小九九,到底也就不枉这世上走一糟了。
今日里,正逢初八,黄道吉日。那褂上说的是万事皆顺,易通,唯忌火光冲天。
有了合计,合十道长唤了一众徒弟,拜了祖师爷,便送了癞子出观下山。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在心里默念了当年入门时师傅所说的教训,癞子就出观了。
正值黄昏,西山上枫红连天,夕阳如火,晚霞如烟,这一片妖红,全全障目,直叫人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飞跑下山,癞子忍不住仰天长啸。他是少年心性,初初下山,将要行的又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难免豪情翻涌,可他哪里得知,这红尘万丈,一入,一踏,便是半点不由己,沉浮全在天。
也是黄昏,合十立在那山门看他。也看这漫天的妖红,一如当年。那血光便似这漫天的烟霞,谜了人眼,迷了人性,叫人看不清理不清,又摸不着,只如是心底的旧伤口,轻,浅,淡,一刻儿划过,却挠得人微疼。
闭目长叹,合十老泪纵横,有些旧时人物旧时回忆,突突的齐上心尖。
子非,当年事,究竟是对是错呢!
这是自问,无人做答。
第一天下山,癞子赶了集。往日里,也常和师兄弟们下山。可总是行色匆匆,这世间浮华不过在心底欠了个影。今日里,他孤身一人,倒好,一路行来,一路看。满目繁华,春心少年,荡漾复荡漾,正是人间风月,虚度不实。
你看那,南边的冰糖葫芦,叫卖声声,鲜艳欲滴,再观北,胭脂花红,翠珠步摇,这姐儿妹儿,依树掩口笑,饶喜这风流少年郎,他衣襟还正却少言笑。回头望,肉馅包子,热气渺,唤一声道爷,你要不要。慌忙摆手,癞子向前跑。
无量寿佛,我可是吃素啊。
癞子心语,旁边有人笑开了。
“道爷,这边请瞧。天玄地黄,小生知道道爷爱看什么。这有那前朝正本的道德经,古本孤本的庄子梦蝶,您瞧一瞧,还有画呢。三圣祖师,元始天尊,这可都齐全着呢。”
这声吆喝,可让癞子回头了,自古俗语,回头客是怠慢不得。见癞子回头,那叫卖的摊主就上前迎客了。
不比寻常,却又是寻常,这摊主竟是个弱不胜风的书生,一身青布衣衫,空袖飘荡,竟似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赶忙见礼,癞子上前盘摊,那书生现宝似的,从摊子底下搬出了好些个箱箱框框。挨个打开,又挨个的呈到癞子的面前。
“道爷,你看,这是宋版的,这个更早点是元初的,可是当年从鞑子宫里头传出来的。那鞑子识不得字,也不通晓这中原文化,把个宝贝当破草似的随手扔了。道爷您在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唐代有名道观里传的三圣画啊。”书生絮絮叨叨,幢幢件件没完没了,癞子也不知声,任他卖弄。
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