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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往往充斥了茫然。
每年的元月一日,他都会在自家家门前收到一叠包好的年糕。虽然他祖母早年就哑了嗓子,但他不由分说地就能猜到是祖母做的。
他的家里就自己和祖母两人,年糕不是好消化的物事,须得慢慢咽,所以这叠年糕足够他祖孙俩吃到开春。
今早吃的是蒸的年糕,胃里翻腾着粘稠的米,这本就不是适合早上享用的吃食。他边走着,边回味着胃囊里胶着的痛楚。这种感觉类似一种紧张,仿佛是有人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然而清晨的大学校园,人流是稀疏的。现在的大学生,不到上课的准点,万万不会掀开被窝,何况是在这冷意盎然的初春。他走着,经过一片萧索的树林。解放初期,这里曾是林场,有好些老过自己的树;若在夏季,这里会被遮掩得看不到天顶光。
或许它的年龄太过于古早,王笙能闻到一丝淡淡腐败的气息。这并不奇怪,每一个泛满春泥的早晨都充斥着这样的味,昆虫的消亡,草木被践踏,都会归于这样的平静。
王笙走在行人道上。隐约间,他注意到一个人,一个站在远方树下静静凝视自己的人,却在没有看清之前就移开了目光。
那是个衣着单薄的青年,面色被这气温给僵得青白,细眉疏目,眉眼间有种经年而染的红瘀,像是装点出的颜色——他直勾勾地看着王笙,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活泼的光。
这一幕熟悉得很,仿若就在昨天。世事轮回,成就作弄人的缘。
太久了,久到那人的面目都开始剥离,渐渐地,剥成一朵白莲。开合间,庄严宝相,梵语低诵,像是一段无端的咒,揪得金子问五脏俱裂。
可当金子问睁开眼,自己如今着肉身依旧完整,虽比不得当年的万分之一,他也侥幸极了。他只是看着,就已经心如刀绞。近百年来,所谓情之一字,不过如此。
似有似无间,晨雾浓了。再浓下去,远边的云雕琢成了那日的白塔,浑浊的枯枝张扬成那日的断桥……顷刻间,金子问回到那日,在那年,他与无妄在此相见。
现在的金子问不是金大帅,那时的他也不是。他生来狂横,性情乖张,却擅于掩饰。这只因自己的父亲金老帅遗传到位。
金子问如此,他的四个兄弟亦如此,尤其是他那要继承父业的大哥。受了金子聪十九年的欺,终于忍不住于这万宗林前动了手。
当年的万宗林比现在更黑,浓密的枝桠能在白日就遮挡住天地,向来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金子问十九岁那年,就在这处密林里葬下无数亡魂——那颗榕树下,有他三哥的指骨;那处巨石下,压着他姨娘的头颅。
谁也不知道他的秘密,外人眼中,还未曾闻见魔王之名。十九岁的金子问,仿佛还是个怯懦天真的少年人,右眼下有一颗朱砂痣,像是未干的泪水;嘴里含笑,像一颗甜蜜的果实。金子聪被果实的香气迷了心,还未舔舐上一口,就被隐蔽好的杀手一刀斩飞了头盖骨,他来不及看到这带着发茬儿的长刀一眼。
有人经过万宗林,无意间正撞破了金子问杀孟津的光景。
孟津是金子聪的副官,说是副官,不如说是家奴,到了愚忠的程度。他尾随而来,目睹了大少爷被杀的惨景,冲出来就要与金子问决一生死。金子问怎会让他如愿,他埋伏了五位杀手取他大哥一命,再添个副官下去陪葬也不是什么难事。
撞破这幕的是位僧人,他远道而来,与众师弟前往宝塔寺访问名僧。听见异动,打断了师弟的诵经,独身一人进入这密林深处,见闻的便正是金子问折磨孟津的手段。
孟津一介莽夫,没有想过这鲜嫩如芽的小少爷居然是这般手段毒辣,他被放了血,鱼网罩了身,透出的肉一片片割下,绽开宛若鱼鳞。
他尚不知道,对于大哥,金子问念有手足之情,所以让对方死得痛快;而这孟津竟敢来取自己性命,着实可恶。因此,他认为自己仁慈,做了一件善事。
血滴落下来,还未融进土里,就浸湿了僧人的鞋。见状,僧人即刻跪下,请求用自己一命换孟津一命。
那是金子问与无妄的初见。法号无妄,无妄无灾,说出来的远远比做出来的动人。
无妄是金子问的魔障,也是他的劫数。崇隐寺有僧无妄,生了张真正慈悲的面目,是佛陀转世的灵童,金子问大字不识,却知道这位法师的存在,只是没想过世人口口相传的圣僧原来这般年轻,年轻到他不忍心杀了他。
金子问看见他的唇,菱形的唇角像是水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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