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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訣話音剛落,與之響起的就是兩人再次重逢的那個晚上,沈黎對他說的:「是黎明的黎,不是離別的離,師傅不要搞錯了。」
小醉鬼那天這麼說,他真的以為是怕他記錯名字。
但沒想到,一字之差,竟然藏了這麼多痛苦往事。
陳斐深吸了口氣,問:「然後呢?他為什麼又去了孤兒院?」
猩紅的火光涅滅,菸灰被沈訣輕輕一彈,便落了下來跟空氣里的塵埃親密接觸。
沈訣側過臉,壓低嗓音道:「那個時候我們家非常貧困,但沈旭光卻一直克制不住地去賭博,欠了很多錢。當時小黎生下來,因為那個胎記,再加上意外被診斷出患有遺傳性耳聾,所以沈旭光在小黎三個月大的時候,就帶他去了人販子那裡。去了後,人販子覺得小黎太小,起碼要等一歲的時候,器官才能發育成熟。於是,沈旭光跟他們達成共識,等到小黎滿了一歲,再把他賣掉。」
「我的母親生性怯弱,不敢對沈旭光的決定有任何意見,沈旭光回家告訴她後,她也沒有反抗或是拒絕。」沈訣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情緒複雜,「但隨著小黎慢慢長大,她變得不忍心了。於是,她趁著沈旭光去賭錢,一個人搭車又步行了好幾公里後,才把小黎丟到了孤兒院門口。」
一歲的時候,許多小孩還嬌弱地縮在父母懷裡時,他的小孔雀,卻那樣殘忍地被輾轉丟掉了。
心臟處傳來密密麻麻的疼意,陳斐呼吸一窒,目光逐漸晦暗。
「那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沒有遵循沈旭光的做法。她跟沈旭光解釋,小黎是在集市上被人偷走的,沈旭光大發雷霆,把她餓了兩天兩夜。」說到這,沈訣才將椅子轉回,抬眸直視陳斐道,「後來,我慢慢長大,在初二那年,沈旭光因為盜竊入獄。之後,我的母親也染上了重病。這些事情是我高考後,也是她病逝前告訴我的。她說,這是她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並且讓我去那個孤兒院找到小黎,好好照顧他。」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悲慘,唯一幸運的是,那家孤兒院十幾年後也沒有拆遷,我憑藉母親給出的地址,終於找到了小黎。」
說完,沈訣起身,踱步到陳斐面前,沉聲說:「小黎很善良,我沒有把沈旭光想做的事情告訴他,他問我的時候,我編了個因為家裡沒錢,父母不得已才放棄他做理由。但我沒想到,沈旭光出獄後,竟然憑著親朋狗友給的一些信息,再次找到了我們。」
「沈旭光本性難改,找到我們後,不斷索要錢。那會,我在打暑假工,小黎剛被接回來。因為怕他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所以我只能給他錢。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再次以搶劫罪入獄了,判了五年,昨天小黎生日出的獄。」
陳斐的手背青筋盡現,指尖也掐得發白,他掀了掀眼皮,克制地問:「那大三那會,小黎為什麼忽然消失了將近三個月?」
「因為當時,對他就像親生父母的孤兒院院長車禍去逝了。」沈訣閉上了眼睛,「在他去車站接小黎的路上,他後面的大卡車剎車失靈,直接撞向了他的車。」
「小黎非常難過,因為那個胎記的原因,他一度以為是自己帶來的厄運,間接地害死了院長。那段時間,他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糟糕,多虧有小緣,他才漸漸走了出來。」
在法庭上,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的新貴律師,在聽完他最珍愛的伴侶的故事時,垂下了腦袋,手指發顫。
他知道,很多事情沈訣都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他的寶貝兒,在他沒有主動靠近前,走過了那樣艱難的歲月。即使是遇見後,也仍然沒有逃脫瀕臨崩潰的噩耗。
而他呢?他在猶豫,他在停滯不前。
甚至再看到他跟裴緣傾在一起的畫面後,心生嫉妒,從而忽視了那些不一樣的地方。
他越發清瘦的身子,低斂的模樣,發白的唇。
這些信息都在向他傳達,他的寶貝兒正在經歷一場惡劫。
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艷陽漸移,陽光退出書房。
半晌後,陳斐才穩住心神退後一步,朝沈訣鞠了個躬:「謝謝你,去接回小黎。謝謝你,一直照顧著他。我向你保證,以後,我會把他放在心尖,珍惜他,疼愛他,忠於他一人。如果我違反了今天」
沈訣上前,拍了下他垂下的肩膀:「知道了。毒誓就不用發了,如果小黎知道,指不定還會生氣。」
說完,他調動氣氛地笑了聲:「欸,出去吧,說不定小黎現在正心急如焚地準備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