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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着明军总兵服色的黑大汉,身背一个巨胖男人,咧嘴嘿嘿,大笑摇头而来。巨胖男人嗷嗷大哭,大嘴不停啮咬黑大汉的耳朵和脖子,血流渍衣……
刘良佐不敢怠慢,把弘光帝押起,即刻上表豫亲王多铎:
“敬献皇帝一枚。”
如此“皇帝”,“一枚”而已。
一路之上,弘光帝乘小轿,穿素袍,以油扇障面。沿途百姓知是弘光帝,夹道唾骂,甚至不少人投以瓦石相击。
押在府署后,旧臣之中只有两个人前去探视。他们发现,被俘的弘光帝嘻笑自如,毫无辱身亡国之戚,只问:
“马士英何在?”
而后,弘光帝被清军押送回北京。途中,这个胖哥的待遇说起来还算不错:每天供应美酒二十壶,菜肴二十品。但弘光帝自己不能进食,清军怕他逃跑,用竹筒把他两只胳膊牢牢束起,让他从前的两个“贵妃”喂他吃饭。听上去挺美,其实弘光帝根本吃不上东西。每次供应物品上来,负责押送的清将清兵立刻过来抢走,最多给弘光帝剩下些残羹冷炙。而他的两个“贵妃”,一路遭受凌辱,没到北京,早已气绝身亡。到北京后不久,弘光帝即被清廷处决。
坚城南京,自弘光帝逃跑后,一群乱民劫狱,把被押的“伪太子”拥出,为他披上一件戏服龙袍,立为“皇帝”。
时任南京守备的明朝勋臣之后赵之龙做事“果决”,立刻逮捕首事之人杀头,然后押起“伪太子”,与钱谦益、王铎等人献城投降。
另外一个握有兵权的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比起这些身体健全的男人来倒更多男人气。他听闻清军进城,立刻上吊自杀,以残身殉国。
常在秦淮河百川桥下行乞的一个乞儿,听说国亡,在桥上题诗:“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写毕,投河自杀。
数百南明的文武大官,气节方面,远远不如一个太监和一个乞丐!
洪武门大开,赵之龙率保国公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璧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康侯徐洪爵、定远侯邓文郁、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垂首迎降;文臣除了王铎、钱谦益以外,还有大学士蔡奕琛、侍郎朱之臣、梁云构、都御史李乔等,皆跪降;而翰、詹、科、道、部、寺官,投降者不可胜记。
赵之龙出降前,为“大清”入户部封库。进士出身的户部郎中刘成治奋拳殴之。
听说众臣齐降的消息,刘成治慨然道:“国家养士三百年,难道就无一忠义之人以报大明朝廷吗?”
于是,他持笔题壁:“钟山之气,赫赫洋洋;归于帝侧,保此冠裳。”然后,掷笔于地,自缢殉国。
钱谦益在明末和弘光朝号称“清流”,东林领袖,在南京献城之时立刻加入投降队伍。其爱妾曾劝他自杀殉国,劝激之下,他步入湖中要自沉。岂料,水刚刚沾湿鞋袜,钱谦益即掉转头往岸上走还,边走边絮叨:“湖水太冷,不好死,等等再说……”
不仅如此,他还亲笔操刀,以赵之龙的名义发檄四方,谕命降顺:
自辽、金、元以来,由沙漠入主中国者,虽以有道代无道,靡不弃好而构衅,问罪以称兵;曾有以讨贼兴师、以救援奋义逐我中国不共天之贼、报我先帝不宴目之仇,雪耻除凶,高出千古如大清者乎?有肃清京阙、修治山陵,安先帝地下之英魂、臣子狱中之哀痛如大清者乎?有护持我累朝陵寝、修复我十庙宗祧,优恤其诸藩、安辑其残黎、擢用其遗臣、举行其旧政,恩深谊崇、义尽仁至如大清者乎?权奸当国,大柄旁落,初遣魏公翰而不奉词、继遣陈洪范而不报命;然后兴师问罪,犹且顿兵不进,纡回淮、泗以待一介之来。自古未有以仁礼雍容揖让如大清者也。助信佑顺,天与人归。渡大江而风伯效灵,入金陵而天日开朗。千军万马寂无人声,白叟黄童聚于朝市。三代之师,于斯见之。靖南覆辙,谁为一旅之师?故主挟归,弥崇三恪之礼。凡我藩镇督抚,谁非忠臣?谁非孝子?识天命之有归,知大事之已去;投诚归命,保亿万生灵。此仁人志士之所为,大丈夫以之自决也。幸三思而早图之!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欲向江南争半壁(32)
钱谦益的文笔,真是大家,洋洋洒洒,几个排比问句,把“大清”的功德赫赫,渲染得淋漓尽致,义正词严。可惜他这些才学,皆成为谄谀异族新朝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