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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弓缩在沙发里,望着从屋顶垂下来的长短不齐的球形吊灯怔怔出神,听到我的提问也只是懒洋洋地瞟了我一眼,“平时不喝。”“好习惯。”我干巴巴地点了点头,“饮酒过多对身体不好。”明弓的视线又飘到我身上,脸上带了一点儿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说道:“你今天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知道么?”不等我有什么反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以前每一次看见你你都好像长着刺一样。”“今天不长刺也不奇怪啊,我又不是找你打架来的。是要道谢么。”我觉得他这个说法挺幼稚的,原来那都是什么情形啊,不长刺行么?明弓抿着嘴唇笑了笑,“换了一个人似的。有点不习惯。”“那时候我们是敌人啊,对敌人客气那不是……神经么。”我拿不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夸我呢?还是不动声色地损我?“敌人不可怕,你知道比敌人更可怕的是什么?”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在出任务的时候,要说有什么比敌人更可怕,那应该就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战友突然变得……靠不住了。明弓并没有追问我的想法,而是略带自嘲地笑了起来,“是你一直把他当做亲人,当做值得尊敬的长辈来看待的人。”亲人,值得尊敬的长辈,这样的人我生活里自然也是有的。但是为什么说这样的人可怕……这话听起来就透着些阴谋的味道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明弓碰了碰我手里的酒瓶,“来,陪我干了,我就告诉你。”我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他心里的某个伤疤。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不安,于是笑着打了个岔,“你们也讲究干杯啊。”明弓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不是跟你们学的么。你一定猜不到我上岸有多久了,你们的语言、生活习惯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干杯这样的小事儿又算什么?”“多久?”我忽然对这个问题好奇起来。“很久很久。”明弓眯起眼睛笑了笑,“我爬出水面的时候,恐怕你的爷爷奶奶都还是小蝌蚪呢。”他居然还知道……小蝌蚪。“为什么说爬出水面?”我注意到他用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字眼,“不是应该是浮出水面,跃出水面什么的么。”“是爬。”明弓摇摇头,脸上还带着笑微微的表情,眼神却在柔和的灯光下变得黯沉,“因为我当时受了伤,根本跃不起来了。又不能回族群,所以只有爬上岸一条活路。”受了伤的人鱼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族群里去寻求救治,而是要冒险爬上岸?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不安来。话题绕来绕去,似乎又绕回到了先前的那个断点上。对于危险的本能让我很想绕开这个话题,因为随着这个话题的深入,我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奇怪感觉,有些不安,还有一些类似于同情或者更加复杂的东西。“捷康那些人,你还记得吗?”明弓忽然问我,“就是地下层的那些人?”我点点头。“他们是另外的一个族群。”明弓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懒洋洋地又缩回了沙发里,“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他们的族群就和我的族群水火不容。我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幼崽,打架不在行,又笨,被他们一群围住了,受了很重的伤。”我愣住,“你一个人?”“是啊,一个人。”明弓垂下眼睑笑了笑,他的笑容在灯光转暗的一瞬间显得格外冰冷,“所以差一点儿就死在他们手里了。”“为什么会一个人?”我不解。既然是幼崽,不是应该和族群在一起?明弓脸上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笑容里微妙地掺进了几分自嘲的意味,“因为我是被放弃的啊。没有天分、不会打架、又笨的幼崽,族群要来做什么呢?”我心里微微一痛,像有根细针在心尖上倏地划了过去。灯光再次转暗,远处的舞台上一个男孩用低哑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怀旧的英文老歌。酒吧里已经陆陆续续的上了些客人,歌声里混杂了嗡嗡嘤嘤的低语。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比刚才更加空旷了。“海伦说的叛逃什么的……就是指这件事?”“她懂什么。”明弓不怎么在意地摇摇头,“小孩子家家,别人怎么说她怎么听。何况她又不是跟族人生活在一起。”“她……”“她的身世比较复杂。”明弓打断了我的话,“不说她。来,喝酒。”这个她,其实也是他心口上不能轻易触碰的东西吧。我沉默地碰了碰他的酒瓶。啤酒在冰过之后会很爽口,但是留在嘴里的余味却很苦涩。我想这也许是因为我不懂得品味的缘故。我决定换一个话题,“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你姓明?”“我们这样的族类,哪有什么姓氏?”明弓失笑,“给我起名字的那个人是在天明时分捡到我的。仅此而已。”“是这样啊……”我略略有点尴尬,这算不算又戳到他的痛处了?“名字挺好听的。”“弓。”明弓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他说这个字的意思是张弛有度。”“谁?”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起名字的人?”明弓没有出声,闷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