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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族人到来之前,明弓就在我的身旁,但是现在,我已经看不到他了。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人鱼的身影。我试图遵循着旧时的习惯来抵御袭击,但当我被推出去的夜族人反过身来一把抓住,指甲穿透手臂时尖锐的痛感顿时激起了我心底隐秘的嗜杀欲望。在我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尾巴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般拍了上去。抓在手臂上的爪子神经质般一紧,又倏地松开,我回过身,看到他的胸膛已经被锋利的骨刀刺穿了。喷溅的血液让我的眼前变得模糊,动物天性中杀戮的本能已经完全被激发。我的脑海中一团混沌,所有的动作仿佛都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我像一个梦游者,任凭身体被本能所主宰着,在夜族人之间左冲右突。手指、肩、肘关节、腰、尾巴……身体所有的部位都已经变成了悍猛的武器。这一场厮杀,从头至尾都让我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没有来自外族的武器,较量的只是最原始的力量和最本真的动物本能。就像我曾经看过的新闻短片里那些争夺领地的猛兽,强壮的一方夺得控制权,落败的一方丧失领地与权势,甚至……生命。物竞天择。鱼阵缓慢且稳定地旋转着,我能感觉到由鱼阵内部散发出来的、莫名的引力,带动着我一起转动。而这股引力中又似乎隐隐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力量,无声无息地灌输进了我的身体里,持续不断地抚慰着我渐渐沉重的四肢。我不知道这股力量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不是所有为它而战的人鱼战士都能够感受得到,但是这种感觉却让我觉得无比安慰。周围的海水氲满血色,早已变得浑浊不堪,翻搅得如同开了锅一样。)夜族人攻击的最初似乎是想集中火力在密集的鱼阵上破开一个缺口,然而缓慢旋转的鱼阵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夜族瞄准的那个“点”拉伸开来。火力被分散,夜族的第一轮进攻并没有达到预期中的强度。浑浊的海水很快就引来了鲨鱼,这些大洋中凶残的猎手,即使是在数公里之外也能够闻到海水中少量的血液的味道。他们被近在咫尺的食物所吸引,又顾忌着庞大的鱼阵和外围激烈的厮杀,因此只能在不远处游来游去,蠢蠢欲动。我把挂在胳膊上的夜族人甩了出去,视线扫过周围一片混乱的身影,没有找到明弓,也看不到我熟悉的人,最初那些站在一起的人都已经被冲散了。我来到这里的初衷就是要看着明弓,不想让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经历危险。尽管随后的日子里我认识了阿卢队长、珍珠、以及更多的月族人,但确保明弓的安全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执念。看不见他,我心里莫名的焦躁。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明亮的银色,在憧憧人影之间一闪即没。见过了很多的海族,但是那样美丽的颜色,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但是那个人是连玛特岛都不会踏入的,又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我正在怀疑刚才看到的画面是不是光线产生的幻觉,一个金色的身影缓缓的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是一个月族的女子。金棕色的头发像一蓬凌乱的海藻,随着水流的涌动飘摇着遮挡住了她的脸孔。曾经耀眼无比的金色鳞片已经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整个右肩都被撕扯了下来,失血过多的肌肉组织泛着惨白的颜色,无比凄惨地挂在相连的躯干上。在我看到她的脸之前我就知道她已经死去了。但是当她在海水的激荡中缓缓转了个身,露出了被发丝覆盖着的那张脸,我却一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我傻了似的看着我熟悉的朋友在混战的人群中磕磕绊绊地向下沉。偶尔碰到什么,僵直的身体便被撞开,在浑浊的海水里机械地变换着角度。她的眼睛始终睁着,神色专注,略带茫然,像一个不甘心被教练换下场的运动员。她送给我的那枚白色的发簪还被我藏在流星岛的岩洞里,那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可是送我礼物的女孩子,却已经睁着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故事书里都说人鱼是没有灵魂的,如果这个纯洁的女孩子去不了天堂,她又会去哪里呢?我一眨不眨地看着珍珠穿过厮杀的人群,沉向大海的深处,心里却像有把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一寸一寸地吞噬着我的冷静。什么旁观者的身份立场,什么袖手旁观独善其身……如果我真的可以保持一个旁观者的距离,为什么面对这具尸首的时候会这么愤怒?会这么……难过?此时此刻,我站在鱼阵的一个角落里,背靠着月族人需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内城,我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夜族人绝对不会因为我身上不一样的颜色就对我网开一面,如果我继续心存顾忌缩手缩脚,还怎么保护明弓,还怎么保护我身后的这些……族人。我捏住了从一旁退到我面前的夜族人,在他还来不及回身的刹那,指间使力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毫不迟疑地甩开他,扑向了他身后的另一个夜族人。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