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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自己当年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未及束发。”殷朔道。季连崇点头,的确,殷朔离开的那一年,还不到十五岁。师伯过世,师父便心心念念着小朔,可惜自己当时功力未成。直到六十年后,才能出来寻他。“师叔身子可还康健?”殷朔道。“师父,也已经过世了。”季连崇道。殷朔站起身,“小朔要给师叔磕头才是。”季连崇也并没有阻拦,等他朝着西北方向叩了头才扶他起来。而后,却是将‘还鞘’给他,“这柄剑,我既带了来,就打算交给你。你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吧。”“我想去一趟采石矶。”殷朔道。季连崇一惊。采石矶,太白祠。“采石江边一掊土,李白诗名耀千古。来的去的题两行,鲁般门前弄大斧。”殷朔笑了,“师兄不知道,这里有一部很红的古装戏叫《还珠格格》,里边就有人念这首诗的。”季连崇望着他,只觉得他双目如星,让人情不自禁地沉下去,“小朔,还有师兄。”殷朔轻轻点头,“谢谢师兄了。师兄的碧虚功比我练得好,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季连崇突然不知该说什么,第一眼见他,觉得他就是个呆呆的小孩子,继而谈到李白婚讯,始知他的伤怀和泰然,再到李白死讯,更知他的豁达和胸襟,可越是如此,却分外的怜惜他。殷朔向季连崇微微一礼,季连崇知道他有送客的意思,将自己手机号码留给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师兄。”殷朔小声答应了,送了季连崇出来,却是一个人去找韩复。韩复在球馆,球馆很热闹。殷朔走过去的时候,就觉得这份热闹特别冷。韩复在打球,四周里外围得满满当当。扣篮!霸道!强势!凌厉!一个接一个,完全不考虑体力。他奔跑的时候,背上的汗水透过衣服就那么甩下来,黑色的背心下,肌肉的线条格外漂亮。狂野!性感!冲动!“韩——”殷朔叫他。韩复没有回头,一记空中转体五百四十度小风车灌篮,将篮网扣得白浪滔天。殷朔直杀篮下,接球。蹬地、借力、腾空,空中一拧身,一记双手暴扣!退到禁区之外的韩复眼神很定,静静地看着他。殷朔从篮筐上跳下来,微笑,“韩,我在叫你!”韩复很冷静,“什么事?”殷朔笑得很漂亮,韩复从来没有一天,一刻,看到他笑得这么坦荡,这么安然。殷朔其实很爱笑,但经常总是笑得傻兮兮或者带着做错事时小心翼翼的乖巧,要么就是恶作剧时候的孩子气,可今天,他笑得,竟是格外——格外让人动容。韩复心道,自己恐怕是真的小气了。小孩莫名其妙穿到21世纪,唯一一个来自同时代的亲人,问一问自己在唐朝的恋人又有什么错呢?只是,韩复心中那种闷闷的感觉丝毫不减。他甚至也在想,小朔就算不问季连崇李白的事他也会帮着问,可是,当他一见到季连崇就开口,根本不带掩饰,自己的心里,又会怎么想!憋闷,愤懑,总之就是不舒服!韩复捞起了球,殷朔跟在他后面。长长的走道,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一直走,走到门口,韩复转过头,“你想说什么?”“对不起。”殷朔道。韩复没想过,小孩会用这么郑重的口气和他道歉。对不起。在他背不会课文的时候,笨手笨脚把饮料打翻的时候,甚至是伏在自己膝头撒娇保证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记忆中,小孩的对不起好像是带着点单纯的小笨拙的,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用这种口气。“没什么,我说过了。他是你的恋人,你关心也是应该的。”韩复道。男人就应该潇洒一点,何必和一个已经作古的人过意不去。“对不起。”小孩又说了。韩复笑了笑,“没关系。”小孩抬起头,“韩是不是不高兴了?”韩复点头。小孩靠着门,半边身子蹭着墙沿,“我也有一点。也不是不高兴,就是闷闷的,觉得堵得慌。”韩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算是什么呢?当着现男友的面缅怀前男友求安慰?殷朔拧开了休息室的门,脱了鞋坐在床上,还拉起了被子裹着膝盖,“韩,我叫殷朔,是从大唐来的。我是天山派折罗曼老人的弟子。我师父有一个师妹,就是公孙讳兰。”韩复静静地听他说,他不知道殷朔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些,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那种,开诚布公的感觉。“我是师父的弟子,季连师兄是师叔的弟子。我小时候是师叔和师父一块带大的,但是我没有见过师兄。我也没有想到,师兄会来这里找我。”殷朔说得很慢,那种态度,就像是要把一切都说给韩复听。“我总记得,我来这里是要做一件事。可是,我想不起了。我的记忆很乱,我明明记得我是在大唐追一个贼的,可是,又好像,是我自己要闯进来的。师兄说,我725年离开了大唐,784年的时候,他出来找我,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我就觉得我是在追贼,不知道怎么的一醒来就在你的电梯里。师兄推断,我的记忆因为某种原因少了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