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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身红色甲胄披在他身上,却仍掩盖不住他的温文儒雅,举手投足间脉脉流露出那股我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我不由呼吸一窒。努尔哈赤满脸兴色,这时左边走过来两个人,他目光瞥处忽然笑颜一收,骤然冷下。“布扬古!”一字一顿,努尔哈赤慢慢走近布扬古。布扬古平静的抬起头来,目光中并无半分惧意。却听身后“扑嗵”一声,布尔杭古竟然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努尔哈赤鄙夷的冷哼。布扬古连头也不回,只是直颜面对努尔哈赤,无喜亦无悲。“啪!”努尔哈赤忽然一扬手,劈面给了他一巴掌。全场震惊。“这是……替你妹子打的!”这一声虽低,却似一道响雷般凭地炸起。“啐!”布扬古淡淡的吐了口唾沫,他嘴角挂着血丝,脸色看起来惨白毫无生气,“努尔哈赤,你没资格替她打我这一巴掌!”努尔哈赤目光一寒,我瞧他面色不豫,似乎起了杀心,布扬古今日恐怕难逃噩运。“我没资格?!”他勃然大怒,伸手揪住布扬古的衣襟,将他抓到自己跟前,“你说我没资格?东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不是我,你如何能知我心中的恨?你如何能懂我心中的恨?你如何能那么轻描淡写的说我没资格替她打你?”他猛地将布扬古推开,右手一抽,腰刀铿锵出鞘:“布扬古,你可知错?”“我何错之有?东哥在你建州十余年,你聘而未娶,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更何况……努尔哈赤,她为你带来多大的好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毋须旁人再多言!哼!人都说这贱人生来不凡,‘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可笑我海西扈伦四部,源出那拉氏一脉,竟是生生的被这贱人给祸害了去!果然一语成谶,亡了……哈哈,哈哈……”“你——该死!”咬牙逼出这三个字,只见明晃晃的寒光在黑夜里一闪,布扬古大笑声猝然中断,停顿了三秒钟,他瞪大了眼,笑容犹自僵在唇边,高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下。“啊——大汗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布尔杭古吓得抱头失声惊叫,颤若秋叶。努尔哈赤手握长刀,慢慢的侧过头来,我分明看到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哀痛之色。但转瞬,这份颜色已从他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将染血的钢刀奋然振臂高举,大吼一声:“兴我天下!一统女真!”“欧——”底下一片欢呼,在场千余士兵伏地跪下,齐声欢呼,“兴我天下——一统女真——兴我天下——一统女真——”我双腿发颤,不由自主的跟着众人跪拜下去,身子慢慢伏下地时,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夺眶冲出。短短一月之内,吉赛被掳,金台石自尽,布扬古被杀……叶赫消亡的这一刻,仿佛也正向世人在宣告着东哥的彻底消亡!布喜娅玛拉……布喜娅玛拉……与这个名字息息相关的人和物,都在一个个的消亡!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是否终将再无一人会记得在这个混沌乱世的时代夹缝之中,曾经有个顶着“女真第一美人”头衔的渺小女子,苦苦忍受煎熬,挣扎求存的活过。用她三十四岁的短暂生命,成全了一个未来大清帝国的梦想。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东哥…… 变天1 天命五年三月,左翼都统总兵官、一等大臣费英东卒于任上,终年五十八岁。大金汗扶灵痛哭,举国哀悼。尚未除丧,沉寂久已的内城深宫突然传出汗妃富察氏因私窃宫中财物,触怒天颜,努尔哈赤盛怒之下,将其逐出内宫。这件事好生蹊跷,我素知衮代也算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怎么会为了那点财物而做出如此愚笨之事?这话一日闲聊时提起,葛戴听后却苦笑答道:“我的好姐姐,早年富察氏还是大福晋,衣食自然无忧。可大汗当初立乌拉那拉氏为大妃后,便打发富察福晋回三贝勒府邸居住,三贝勒脾气不好,福晋与他老是为了一点琐事而起争执……当时十阿哥年幼,尚未分置私宅,仍是住在宫里,于是富察福晋便恳请大汗容她回宫和十阿哥同住,等十阿哥成人后在一同迁出……唉,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姐姐平日对这些后宫福晋们的闲碎琐事是最不上心的,所以才不清楚,其实她们各人都有各人的苦……哪里又都能像大妃那般风光无限呢?”我细细琢磨,心里不禁浮起一缕浅浅的苦涩。“在这之后十阿哥虽然搬了出去,可是大汗却没再提让富察福晋随子奉养之事,这事啊,自然也就搁下了……这么些年,富察福晋年老色衰,遭人不待见、冷眼挤兑那是不用多讲,只怕日子过得紧巴,拿些宫里的东西出去变卖也是有的……”葛戴越讲越低声,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哀婉的低喃,“不说那深宫内苑,就是咱们这小小的四贝勒府……”我背脊下意识的挺直,葛戴面色微变,已然住口,呆呆的看了我一眼,彼此缄默无语。气氛正静匿得尴尬,忽然二门外跨进一道颀长的身影来,我尚未有何动作,葛戴已是战战兢兢的起身:“给贝勒爷请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