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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池水满溢,蟾蜍呱呱声此起彼伏,张家祖宅风风雨雨经历了百余年,宅内的房舍俱已陈旧,好在张贺的孙女张敏、孙子张霸一直住在这里。平日里张贺无法回家,张敏和张霸便只能托于里邻与奴仆照料。张敏去年出嫁后,七岁大的张霸孤零零的留在了家中。刘病已等人被奴仆迎进门时,张霸正趴在池塘边用小钓竿在钓蟾蜍,雨后很多蟾蜍不用人赶便主动爬上了岸,他把抓到的蟾蜍用线捆绑住双腿,然后像模像样的扮作廷尉,对着那些可怜的小东西们一会儿晓以大义,一会儿严刑拷打。“小公子,主公回来了。”经过老奴的提醒,张霸迅速扔掉钓竿,回头恰巧看见刘病已背着张贺走进天井。平君在边上扶着,不时小声提醒:“当心苔藓,这里有积水……”“祖父——”张霸跟过来,抬头问张彭祖,“叔叔,我祖父怎么了?”彭祖摸了摸侄子的头,将他抱了起来:“你祖父病了,会在家休养,你记得别淘气惹他老人家生气。”张霸急忙点头,过了会儿又欢喜的拍手笑了起来:“这么说,以后祖父会住在家里,不用再去未央宫了?”彭祖黯然神伤:“是啊。”“太好了!终于有人陪我了。”彭祖望着蹦跳喜悦的孩子,唯有苦笑。平君恰好折返,见状道:“霸儿,我和你病已叔叔搬来你家住可好?”张霸眼眸一亮,兴奋的连问:“真的吗?你们搬过来住?”“是啊,你愿不愿意呢?”“愿意!我太愿意啦!”寂寞无聊怕了的孩子一听到将有那么多人住进家里,早乐开了花。彭祖听懂了平君的用意,不禁困惑:“你俩真要搬过来住?”她含笑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你……”“张公对夫君有养育之恩。病已常说《诗经》有云:‘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张公供养他读书识字,知书达礼,使他懂得了圣贤们说的道理,既然懂了,更当身效。张公又出聘礼替我们完了婚,使他成家立业,为人父母者也不过如此。作为子女的我们,在父母长辈年迈疾病时更应孝敬侍奉,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没说你们不应当,伯父由你们照顾我父亲也会更放心,但你别忘了你们还有奭儿要照顾。”他低头瞄了眼她胀鼓鼓的胸脯,小声的说,“你在外头奔波,今天奭儿吃的什么?”平君害羞的低头:“我让意姐姐找了个有孩子的乳母,先喂个一天不成问题。等这里安顿好,我去把奭儿接来。”“又是卧病的老人,又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你们哪顾得过来?”她嘻嘻一笑,“这还正要拜托你呢,病已要是不能准时去你家当值,你和张将军多包涵些。”他急躁的挠头,“现在还说这些不打紧的小事做什么。”“怎么能说是小事呢?”两人正说话,屋里刘病已却在慌乱的喊人了:“平君,快过来帮把手!”平君转身就走,彭祖跟进屋里,看到病已正一手托着张贺的背,一手拽下他的袖管。而平君则趴在床上,正用一大块布擦拭着席子。“怎么了?”话才问出口,他就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张贺表情尴尬痛苦的闭上了眼,床席子上淌了一大滩的尿渍,平君手脚利落的将脏衣裳卷成一团扔进盆里,病已扬了扬下巴,嘱咐妻子:“去找干净的衣裳来。”“好。”她毫不含糊的拖走张霸,“霸儿,你祖父的旧衣裳都搁哪的?”病已等平君去了外室,他用胳膊支撑起张贺发颤的身子:“你帮我把他的内衣脱下来。”内衣脱去,露出张贺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彭祖一眼瞄到伯父下身丑陋狰狞的伤口,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欲呕,稍一迟疑,病已已扯了薄毯替张贺裹上:“这席子也得换下来。三公子要是干不了,还是等平君回来再说吧。”彭祖受不得这样的激法,恼道:“我怎么干不了了?难道还能输给弱质妇孺不成?”◇◆◇◇◆◇◇◆◇病已握住张贺僵直的右手,开始每日例行的按摩。风瘫后的张贺仿佛成了个什么都没法自理的婴儿,虽然有正常的思维能力,却只能发出简单的几个词语。张家原有奴婢伺候,但刘病已却扔是坚持不离床前,事事亲力亲为,对于恶臭肮脏毫不避讳。“不……不……”张贺歪着漏风的嘴,噗噗的发着单调的音节。他的双眼浑浊,眼角堆积出黄黄的眼垢。病已小心翼翼地取来湿巾,替他擦拭干净:“你要什么?平君在打发人煮饭,你想吃点什么?”“不……不……”他梗着僵硬的脖子,眼睛斜斜的瞄着。病已不明其意,只好一样样猜:“要更衣?”“不……”“出恭?”“不……”张贺抖着手,声音大了些,“是……是……”“那我叫人抬你去……”“不……是,是……是……是……”病已彻底糊涂了,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办。张贺的表情比他更急,身子抖得愈加厉害:“是……君……君……是……哭……是……哭……哭……”病已只得转身,喊来门口守着的小奴,“去把我夫人喊来。”小奴听话的一溜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