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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跨上摩托三轮,催促老三:“上车吧,我们去镇里。”“去干嘛啊。”“没钱了,去赚钱。”三轮开了起来,呼呼的风擦过耳边。老三没听清楚,“什么?”阿达笑道:“去找冤大头。”他们去到镇上的一家茶餐室,在一个熏成奶黄色的吊扇下坐了下来。阿达和老三跟这里很熟,不用吩咐,大姐就给他俩端来了冰奶茶。老三一开始特别不习惯喝这种奶茶,半杯的冰,两指宽的炼奶——这里只要是奶味的饮料,多半就是放炼奶,齁甜齁甜的。但现在他喝上瘾了,来这里不喝别的,大热的天,坐在吊扇底下,一杯冰奶茶直接凉到肚子里,暑气全消。而且因为够甜,冰融化后,味道没变淡多少。当地人在茶餐室,叫一杯茶或咖啡,能坐上半天。两人叼着吸管,簌簌地吸下了半杯。然后阿达拿出了手机,开始上网。老三惊道:“你有手机?!”“是人就有手机,很奇怪吗。”现代人都有手机,这是常识,而常识往往不通用在阿达身上。“你要做什么?”“找人来吃饭。”阿达登进去了一个订餐网站,发布了个信息。老三听说过阿达偶尔会做一桌晚餐,公开给外界预定,位子挺抢手的。外面说他处于隐居状态,偶尔技痒才会给人做饭,也有说他深居寂寞,做饭是为了跟外面的人交流,老三现在才明白过来,阿达分明就是因为学校放假,没了收入来源才去坑外面的人嘛。他瞄了一眼阿达标的价格,800……美元……一人。老三又惊了:“你要做什么给人吃啊?”这价格即便在市里的三星餐厅也算天价了,要没有配上不错的酒,客人肯定得翻桌子。老三熟悉阿达的作风,知道他肯定不会上澳龙鱼子酱海胆松露。果然,阿达说:“平时我们吃的那些。”“那你不如去抢!新加坡没有消费人协会吗你这样没人管?”“我也不想这么贵,定到这个价钱,来吃的人才会想一想,会了解我了再决定要不要吃。太便宜的话,他们想都不想就来抢位子,然后要求我这个、要求我那个,我也很烦哪。”“放屁!你就是趁机宰人。”老三不齿。不齿归不齿,他对阿达会说出这么屌的话还是蛮震动的。毕竟是被人追捧惯的米三主厨,平时对钟老师骂不还口,大概只是因为懒得跟他计较而已。当回到主厨的位子,他就有自信要客人完全接纳他的风格和方式。而且……阿达确实有宰人的条件。奶茶的冰块还没开始融化,网站就显示,12个位子全部预定出去了,看网站显示的时间,还不到3分钟!老三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阿达:“你说他们会想一想的,3分钟那么短,还不够用来查自己的行程。”阿达挺无奈:“越来越快了,以前起码要五分钟……”饭局定在了10天后。老三以为,不用给学校送饭,日子会轻松很多,但事实完全相反,他们比以前更忙了。他现在知道“客人要求这个那个”真的有够烦的。阿达把沟通的工作完全交给了他,他得了解所有人的国籍、年龄、性别、饮食禁忌和特殊要求。最多人询问的是交通路线,老三想阿达肯定不愿一堆车子开进来,于是跟皮埃罗商量,让汽车都停在度假村里。还有人问能不能带酒、能不能带宠物狗、能不能提供住宿、能不能知道菜单的卡路里热量……对这些那些要求,阿达都说“随便啦”,想住宿,睡沙发啰。其他所有事都随便,对于菜单,阿达却无比认真。他对食材偏执极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和沟通,确保肉类、渔获等都是当时当地最新鲜的,也会泡在菜园和雨林里观察植物的状况,跟老三设想的不一样,阿达很少会在厨房里试验菜品,他的场地更多在户外。有一天阿达又跑林吧里去了,留老三在家收拾屋子。老三爱干净,自己的房间一天要擦两次。但房间里杂物如山,实在打扫不彻底,于是他决定把箱子桶子什么的统统搬到杂物间去。箱子极重,他打开来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摞摞的素描本。里面记录了各种各样的野生植物,但跟植物百科不一样,除了素描、特性、生长地等的简单记录之外,还写上了味道和烹调处理方式,完全就是厨师的工作笔记。只不过他的对象不是常见的肉菜,而是奇形怪状的植物。老三一怔:阿达说什么都能吃,原来他竟是认真的!他不但尝试了用各种树叶、藤蔓、苔藓、果子、果子的皮核做菜,而且还系统地记录了下来。每一样食材都有六位数的编号,前面几位大概能猜到是植物的纲目科属,后面好像是味道的编号,因为没有说明,老三也琢磨不过来。阿达的字和画都很简陋,可是素描本有好几百册,从日期看,有些竟然是十年前的。老三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阿达为什么要费这个劲,而且即便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最后还是发生了中毒事件。但看着一箱箱的记录,老三对阿达的执着还是蛮敬佩的。翻开其中一页,他终于看见一样他认得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