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第2/3 页)
她是否便有了盼头,盼她爹娘兄长早登极乐,再不用忍受轮回苦楚?
她一时想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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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时间疏忽而过,算起来,她已在药铺子里住了十天,也喝足了十天的汤药。不知真是苦口良药,抑或本就已无大碍,应怜的头疼果真好了不少,揽镜自照,额上白净,料也再不会有人嫌她“印堂发黑”了。
白昼仍热着,早晚却凉了起来。她寻了个时机,一日将晚,叫住来看她喝药的宗契,“师父暂留步,我有话与您说。”
门开着,宗契正撩了竹帘子往外走,一脚里、一脚外的功夫,驻足回望,高大的身形将将抵着门框,落下朴素的灰影来。应怜只见他脸廓英挺利落,半缘镀落日沉金,半缘携凡尘温和,顿了顿,缓缓走上前。
宗契一眼瞧见她手里的那片天水碧的轻纱薄色,挑眉微诧,“怎么,你不爱这颜色?”
“颜色很好,是我自己手笨,裁不来衣裳。”应怜勉强笑了笑,眸子泛红,还将素绢还了他,低头宛如做错了事,“我原想给您做点什么,又怕糟践了料子。”
宗契惯不会拉拉扯扯地推辞,便收了素绢,想了想,“那我得了空找人给你做一件,嗯……抹胸。”
话说出口总觉着有点赧,送闺阁里的女娘贴身衣物,总归有些不大合适。但买都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不料应怜却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仍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
“师父,我想出家。”
他便彻彻底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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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顶受戒那日的情景,他已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会子师父就已经像后来那么老。他亲为自己主持受戒,又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最后让他在佛前郑重地叩首,又让他向他叩首。
从此他没了俗家的姓,却仍是原来的名。师父虽不教改,却与他道:“此‘宗契’非你曾用之名,而是我佛光寺‘宗’字一辈的法名。初知你名姓那日,我便知你与我佛有缘,否则怎么就恰好叫这个名儿呢?”
据说这话他也曾在他爹跟前讲过,当时两人便为这个打了一架。他爹是这么回的:
“老秃驴恁地不会讲话,我贺氏独门长子,怎舍得把你做小秃驴!”
可终究是上了佛山、入了禅林,一待就是十多年。
若说他当真一心向佛,宗契扪心自问,佛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习惯了每日擦拭佛像金身,为供养的佛灯添油,闲暇了就在塔林间练武,从东卷到西,把瓦砾落叶卷得到处都是。
清静的日子过惯了,便淡忘了在俗家曾怎样生活。
但他仍旧不解,凡尘之人,怎会生出尘之心。
“你才多少年纪?”他俯首看她。
应怜乌黑的青丝束成了髻,乌云髯髯,虽只用一根最寡淡的折股钗插着,却也秀丽得紧。但她红着眼,尽量不使声音显得委屈,“十五。”
“十五岁,就要落发出家?”宗契皱眉。
应怜却问:“您当日又有多大?”
“我八岁……”他说到一半又顿住,嗐了一声,有些气粗,“我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追问。
宗契见她泪眸婆娑,却逼问得紧,试图与她掰扯清楚,“你瞧,我当时还小;爹亡故了,家道中落;娘把我送去寺里,便自尽了,实在是走投无路……”
说着说着,慢了下来,最后不得不停,思索了半晌,才发觉他与她还真没甚不同。
应怜呆呆地听着,静了良久,方道:“……我哪里又有路走。”
“可……”他抓抓耳朵,觉着舌辩他果真不在行。
“若师父担心度牒,不妨事的,周娘子已与我说了,城北五六里有一座莲台寺,那里容留女尼,只要本分心诚,师姑们自会发放度牒,并无花费。”应怜也不看他,低头一气说完,“我已耗了师父许多资财,师父既是个好人,不指望我报答,我又怎能再继续忝留您左右,做您的的拖累。前尘虚梦,世上已无我牵念之人,出家早晚又有何分别?我心意已决,师父不必再劝。”
宗契一肚子话,滚到嘴边又落回肚里,再涌到嘴边又被她话头堵回去,反反复复,烧得心燥,说不过她,就只得含糊答言:“你让我再想想,你也莫要铁了心,再思量思量。”
他胡乱把素绢往怀里一揣,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道理来,抬脚往外走,临到外屋口,想叮嘱两句,望着她心灰意冷的眼,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顿了顿,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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