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碧色残片(第1/2 页)
已近初冬,京师天空却仍然明净如水。
因霍祈一向怕冷,祈居内早早的就燃起了炭火,上好的银丝炭烧的吱吱响,烘得整个屋子暖如春日。霍祈倚在金丝软榻上,手捧一卷《南国正史》,慢慢翻阅。
她其实一向是个渴望自由的人,上辈子嫁了人,再没有了无忧无虑的日子。这辈子即使还待字闺中,可她受制于女儿身,肉身也难以去到南国和北塞,只能平日里捡些书卷去洞窥那遥远的人和事,倒也不失为乐事一桩。
不知是觉得屋子闷了,还是眼睛看得酸涩,霍祈推窗远眺,一股寒风顺着窗棂溜了进来,空气中便有了几分冷冽的清新。
此时,聆风抱着一个花瓶掀帘而入,花瓶里插着参差不齐的兰花。她抖了抖身上的浮尘,不经意间望向榻上之人,一时之间竟呆住了。
只见霍祈穿了青色长袍,头簪一支羊脂白玉簪,这说得上简朴的穿着,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眉眼间的丽色。
听雨跟在聆风背后进了门,见她傻站着,推了推她的胳膊:“怎么抱着花瓶傻站着。”
聆风晃了晃头,这才转过神来。
她将花瓶放在旁边的花梨条案上,转头望向霍祈道:“姑娘,奴婢刚刚去二房那边打听了一下,二少爷的棺柩已经下葬了。”
霍祈连眼皮都没掀动,只是兀自翻阅着手上的书卷,过了半晌才懒懒道:“知道了,虽说到了冬天,尸体不易腐坏,可早些入土为安,也是好事,否则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事。”
聆风在旁边侍弄花草,听了霍祈这番话深以为然。昨日本是合族众人前来宁国公府吊唁二少爷,却不想京兆府的人突然来了,说是有人夜里将霍炽雇佣江湖杀手的凭据搁在了姚大人书房桌案上。如今二房办丧事,大房都懒得参与了。
听雨此刻斟茶的动作流畅优美,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利索:
“可不是嘛!前日,当着京兆府那些官爷的面,二夫人在灵堂又是闹了一场。这会子二少爷买凶杀人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二夫人便不讲什么证据,反而嘴里嚷嚷着人死为大那一套了,竟还倒打一耙,说是咱们大房不让她好过,真是岂有此理!”
霍祈听了这番话,只是好笑般摇了摇头。
任凭齐氏怎么闹,公道自在人心。
霍炽人虽死了,却还留下了身后之名任人评议。原本才高八斗的霍家二少爷,在百姓中的名声,已经变成了一个谋杀兄长的恶徒。齐氏这么闹,也不过是小丑跳梁,掀不起什么风浪。
聆风打量了一番霍祈的神色,又是开口了:“姑娘,奴婢刚刚经过东院那边,听到二小姐似乎是小产了,说是因兄长去世,忧思过度……这可真是奇怪了,二小姐连吊唁都不肯来,却能因为忧思过度滑胎……”
霍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连你这么个单纯的丫头都能看透此事,便知这是一出多么蹩脚的戏码。”
听聆风说起霍青岚小产一事,她却联想到了那封霍炽买凶杀人的罪证。
她活了两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然是袁韶找人将这罪证呈到了姚俊桌案上,以洗脱袁家嫌疑。如今,袁家已经咬死霍羡遇袭一事乃霍炽一人所为,袁家印鉴乃是被人偷盗。
世人惯爱怜弱。现在,霍青岚小产,夫妻俩只要关紧府门,在家里避上一阵风头,在不知情人的眼中,便是霍青岚重情重义,甚至忧思过重伤了自己身子,夫妇本为一体,又怎么可能是袁家教唆霍炽杀人呢?
不过她这个妹妹也是自找苦吃,可怜肚子里活生生的一个孩子却成了袁家洗脱罪名的筹码。
说话间,聆风已然将花瓶中的兰花修剪好。她笑嘻嘻地往霍祈榻间的桌案上一放:“奴婢在这儿摆瓶花,也免了姑娘读书枯燥。如今,二小姐嫁了出去,二少爷也死了,姑娘倒是也能过上几天清静的日子。”
霍祈微微撑起身子,俯身细嗅幽兰,脸上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怕未必。”
主仆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片刻,只听外面有人爽朗一笑:“妹妹!”
话音未落间,霍羡已至霍祈屋中。
霍祈似乎也是没想到霍羡会来,起身下榻往门口瞧:“大哥,你今日怎么来了?”
霍羡上前几步,直接坐在了软榻另一边,耍宝般将背后藏着的木匣子变了出来:“这都是我这几年在塞外找到的好东西,又从陛下前几日的赏赐中挑了些好的,你看看可还有中意的。”
那是一个紫檀木匣,上面刻着牡丹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