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父亲的愿景(第2/2 页)
上洗不掉的黑油渗透到龟裂的缝隙里。
父亲开着推土机去一个荒碱泡子,是袁书记答应的一个臭水坑子,这里碱水发红,夏天恶臭熏人,原来乡政府的糠醛厂曾经往里面倒了一些工业垃圾。敖包滩的滩涂上有不少这样的池塘,袁书记想把它们治理好,引来洮儿河的水。父亲以泡子底儿为中心向四周推土,推出来的土堆在泡子沿儿上,形成土壕用来挡水,土壕越来越高每天都推土十几个小时。母亲和姑姑编席子挣的钱大多买了柴油,父亲每天只吃祖母蒸的玉米面饽饽,渴了喝一点军用水壶里的凉水。推土机在塘底把土推出来,返回塘底再推,周而复始。
父亲像一头勤奋的耕牛,任推土机的轰鸣声掩盖了四周的响动,在喧嚣的平静中看天高鸟飞,鸟拍打着翅膀飞到天的那边;看天与地之间的精灵们改变着这亘古不变的沟沟坎坎。当精卫们一眼照顾不到的时候,养鱼池就造好了。
三个月过去了,到了夏天涨水的时候,父亲挖的水塘开始放水养鱼,洮儿河的水流满泡子,父亲跳进了水里,像这泡塘里的龙王,一个可以自己说了算挖塘造水的精灵,鱼找到了家。
水面的微波映出父亲灿烂的笑容,从部队转业回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开心地笑。这其间父亲动用的土方堪比愚公挖山的量,父亲的恒心应该比愚公还坚定,愚公的山是两个神仙背走的,父亲的土是自己推走的。
鱼苗是祖母培育的,尽管非常小,父亲还是看见了希望,他要发展养鱼,敖包滩的集体经济的大船就这样扬帆起锚。
第二年的春天,父亲又要挖塘,祖父看不下去了,每天中午给儿子送饭。祖父领着刚刚会蹒跚走路的我,来到河沿儿给我爸送饭,八十多岁的祖父拄着拐棍儿背着饭兜儿踩着柔软的白沙蹒跚而来,敖包滩上我和爷爷成了独特的风景。
作为大队书记的父亲即使不为我,甚至不为这个家做什么,我们也要帮助他。滩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天”字号工程。
今天给父亲送的是祖母煎的鱼,只有几条小得可怜的小鲫鱼,小米饭。祖母说我这可怜的儿呀干活儿累,一定要把好吃的有营养的鱼给他吃。祖母把饭用勺子压了又压,一个小铝饭盒,她怕年轻人吃不饱,还要把亲手熬的奶茶给装一瓶子。每天父亲吃完饭,我就会跟着祖父再拿上空饭盒和奶茶的瓶子回家,饭盒里叮叮当当地响,唱着一路的凯歌回来向祖母讨表扬。懂事的我从不向祖父要抱抱,因为祖父走路摇摇摆摆的。
“爷爷,你拉着我的手,我给你当拐棍好不好?”爷爷总是笑着说:“你比你爸懂事多了!”
每次走近村子,祖母都在大柳树下等着我们,祖母都会轻抚我的头,作为奖励给我讲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祖母的小乌兰一直是最听话的好孩子,祖母讲的故事还有蒙古族的历史和文化,祖母是女中豪杰。她讲的故事里有苏麻喇姑、僧格林沁、云丹嘉措……祖母的骨子里时时都透出她对蒙古民族深沉的爱。
在敖包滩上祖母的慈爱是出了名的,家里有钱的时候,没少往队伍上拿东西。她总是不忘接济乡里乡亲的。父亲也像极了祖母,更像村口的大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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