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篇:《经过梦的第九年》(第4/4 页)
昏沉欲睡。
我是唯一清醒的那一个,看一看你的背影,再看一看窗外。
时间未如我愿停止流转。它奔腾不息。
北京的春夜冷风如露,我在那天数了四百零七根电线杆。
5
毕业的前一阵,班上所有人都没完没了地和论文浴血奋战。你考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失利,直接去往深圳就业。沈柚申请了香港一年制的研究生,你决定等她毕业以后,再考虑进一步的去处。
论文答辩结束之后,班上组织拍毕业照。大家穿着学校批量生产的文化衫,我忍不住嘲笑你,学校伙食这样差,居然也能吃得胖上半圈。然而你原本那样清瘦,胖上半圈其实刚好——你的一切都是刚好。
在生科院的草地上,大家蹲坐两排,男生在后,女生在前。你就蹲在我身后,趁着摄影师按快门的时候,往我头上放了一根草。
后来你说,我们都是科幻社流落在外的“遗民”,这张我头上插草的毕业照你拿去了,一定帮我寻觅一个好“东家”。我骂你去死。
那天,我送了你一份礼物,刘慈欣签名版的全套《三体》。你惊喜不已,问我怎么得来的。我说,我“门路”可多了。
其实是刘慈欣在杭州签售的时候,我排了四个小时的队,帮你签来的。那天陈安娜和她青梅竹马谢青石订婚,我却放了她的鸽子。
你珍而重之地收好,你说,等刘慈欣得了星云奖,这书就值钱了。
你很喜欢刘慈欣,你说他从第一次开始在杂志上发短篇的时候,你就注意到他了。你喜欢一切优秀而小众的东西。
毕业之前的谢师宴兼散伙饭,有一种“醉笑陪君三千场”的悲壮气氛。我一贯不擅长喝酒,也在平生的豪情之中,喝下了数倍于自己平常喝过的量。
回宿舍的路上,仿佛天塌地陷,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思维却异常清醒。
林寻声,我想,我得给你打个电话。
我在操场边缘的灌木丛边坐下,掏出手机,一下一下按出你的号码。我喝醉了,我再没有任何理由挂断。
于是我听见你笑着喊了一声“乔溪”,你问我怎么这时候打给他,是不是在学校里迷路了。
我说:“林寻声。”
六年。
足够让山峰夷作奔流不息的河川,让一粒随风而逝的种子立根成树,让故事里起承转合的桥段圆满落幕。
让学校的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让相爱成陌路,知交作断交;让曾经鲜活的面目依稀难辨
却还是不够让我积攒出足够的勇气,当一回彻头彻尾的坏人,告诉你,只是告诉你。
林寻声,我喜欢你。
好久了。
我说:“林寻声。”
你沉默下来,耐心地等。
在你的沉默里,我读出了一种隐约的预感。你真的不知道吗?或者你只是知道而缄口不言?
我说:“林寻声,以后大柚子去了香港,要帮我代购啊。”
挂了电话,我在灌木丛后的阴影里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的余生,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六年。
6
那天我在刷微博,新闻客户端突然蹦出一条消息:刘慈欣《三体》获雨果奖,为亚洲首次获奖。我激动地差一点从沙发掉下去,准备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才想起来,哦,林寻声,我们已经毕业了。
如果在以前,我会对你说,林寻声,星云奖没拿,但是拿了雨果奖。书你不准卖,卖了就绝交。
事实上,我只是给陈安娜打了一个电话。
陈安娜问我,刘慈欣得奖,你为什么语气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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