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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往事对他本不再多有触动。
可是当骆华荷如数家珍地拿出他们童年的小玩具时,他才发现,如果是、如果没有楼涵润, 如果不是他的狼子野心,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是平庸的父亲。
他竟然会过上这般幸福的人生。
只是没有如果。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谁也没说话。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最初,十一二岁的楼行鹤将年幼的妹妹藏进书柜里的,将食指压在唇上叮嘱她不要出声的时候。
楼行鹊率先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楼行鹤也转身回屋。
长廊迂回,兄妹两都是瘦高的身形,背对着渐行渐远, 看着那般相似。
一个好的消息是楼涵润无法实时掌握衬景中的动态, 也就是他的消息来源是楼行鹊——当然, 以楼涵润多疑的性格, 楼行鹤怀疑还有其他眼线。
而坏的消息则是——楼涵润有舍弃这个衬景的打算。
衬景是他最好的选择, 却不是他惟一的。
若外间情势对他不利,他就会毁灭这个衬景,他已经掬了骆华荷几十年了, 再多个几十年, 对他而言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人比楼行鹤更知道楼涵润是一个多么偏执又耐心的人。
骆华荷不会湮灭,只是衬景中的其他死魂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或许是被楼涵润掬起来, 又或是随着衬景一起消失了。
但无论如何,被困在衬景中的贺烈的主魂却一定会随着衬景一起湮灭。
那时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你究竟在哪里啊……
贺烈。
——
楼行鹤准备重新做一个皮影。
一个真正的皮影。
若是贺烈的主魂就在附近, 那他便会依附在这皮影之上。
不管这个可能有多么渺小, 他都要去试一试。
然而这个衬景之中,是没有真正的驴, 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获得驴皮。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有更好的选择。
——他自己不就是皮复印件身吗?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火光电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人的嘴!
他连忙拿出竹片连接的小人,一节较粗的竹片算作躯干,又贴了四节细的充作四肢,黑色的墨水画的眼睛,而它的嘴唇,却是暗红色的,几近褐色。
那……也许不是红色颜料褪色。
而是血液氧化了的颜色。
楼行鹤凝视着小人片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缓缓按在小人的嘴唇上。
半晌,他将手指拿开,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的小人。
红色的血液缓慢渗透进了小人的嘴里,却没有在白纸糊的脸上晕开分毫。
紧接着,那抹褐色越变越浅,越变越鲜红。
楼行鹤屏住呼吸,屋子里落针可闻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小少爷,还没有笨到家。”
楼行鹤的泪水便大颗地落了下来。
“一个关节都不给我做,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那声音继续调侃道。
十六年。
十六年他被压在箱底,一动不动。
却对此只字不提。
“贺烈……贺烈……”
楼行鹤紧紧握住小人,只觉得能从那两个毫无技术可言的黑色墨点中看出贺烈的神情。
“别哭了,把我打湿了。”贺烈无奈地道,“我这可是纸糊的,快给我做双腿出来。”
“哦。”楼行鹤一边抹眼泪一边应道,模样又可怜又委屈。
他找来竹片,又雕刻出十二个关节,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张颇为厚实的纸,又开始研磨,想要重新给贺烈画一张脸。
贺烈越看越不对劲,连忙阻止道:“脸就不必画了,把腿和胳膊接上就行,这样不能走也太不方便了。”
楼行鹤这才作罢,开始给贺烈拼接身体,拿鱼线将关节绑好。
他的模样认真,像个完成美术作业的小学生。
这一个下午,平静安适地好似他们并没有身处衬景一般。
“好了。”楼行鹤低声道,“你试试。”
贺烈这才从打盹中清醒过来,他抖抖身体,果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