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第四章 两相忘(四)一晌贪余欢(第1/5 页)
再一次醒来,我一身恶寒。
不是因为旧疾,而是因为害怕。宝露华浓里的梦,不过是姝凝与鹤璧的相爱相虐,就算鹤璧假装不再认得她了,他还是试图伸手去挽留,姝凝也同意嫁己于他。
可是现在的这个梦呢,又算什么。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鹤璧真的觉得是姝凝害了柔兰腹中的胎儿吗?鹤璧曾说过,自己的命都是姝凝救的,因为有了她,自己多活了十七载;如今就因为柔兰一句信口胡诌,他就对她拔剑相向?凭什么,他没有这资格。
姝凝也是可恶的,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她这个傻子。
我脑中如一团浆糊,混沌不堪。也许小西贝说的对,这只是一个梦,是我太当真了。梦是荒唐的,它是人类悲喜的衍生物,往往是人之思量的千万倍,在梦里你能将一个人轻易杀害,也能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地久天长。
我起身喝了一口冷茶,觉得灵台清明许多。便想着去看看姝凝,毕竟,是她暂缓了我的寒疾。
还未等我梳洗,堂外传来稚嫩门僮的声音:
“姐姐可醒了?贾哥哥请姐姐去糖醋阁用膳。”
我示意可以进来,一个绾着双髻、模样乖巧的俾子低头入得堂内。我奇道:
“仓央居然还有这样小的宫女?这是雇佣童工吧?”又打趣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甜甜。”她低着头回答,声音甜甜糯糯。
嗯,果真很甜。我见她双手托着一个鎏金漆木托盘,上面盛着一簇明艳的黄。
“这是?”
“回姐姐,这是贾哥哥给姐姐准备的便服。哥哥说玄色太沉,姐姐不应总着那样的衣裳,这明黄活泼又淡雅,更适合姐姐。”
我抖开那件衣裳,果真是明丽的黄,不耀眼,却又让人感觉到蓬勃生气,使人想起早春三月的迎春花。
好吧,既然已经都知道我是个女儿身,那我就穿回裙子咯。好久没仔细梳头了,我在妆奁里选了一只黄岫玉福簪,斜斜插在云髻之上,明媚的黄让我心情好转了许多,趁着兴头,我又在双颊之上挑了一层薄胭脂。
久在山中,女儿之物不免手生。看着镜中人的样子,我愣了一愣,许是很久未有描妆了罢?那黄铜里倒映出的人面竟然有些陌生。
妆罢尚早,不及卯时,我抬头看了看天,今日金阳泛白,是一种稍嫌恹懒的晕色。这样的天确实应该着明快的黄,天不随人,境由己生,小西贝很懂调节之道嘛。我转而想到宝露华浓里的蓝色裳子,蓝色镇定安抚,却也忧郁怅然,在去糖醋阁之前,我还是想去先看看姝凝。
我命小厮备了两样糕点,再加了一盏乌糖红枣羹,这些都是小西贝叫人送过来的,滋阴补血,这有个在御膳阁掌事的朋友还就是不一样。
提溜着东西,不多时我已经来到了宝露华浓,仍旧是那青苔漫满阶的样子,富丽的殿宇、清冷的堂中人。
我推开外堂大门,轻唤了一句:“姝凝”。
无人应答。
“姝凝”,我又唤了一句,还是无人应答。想到今晨的梦,我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厅内就她一人,也没旁的侍婢左右,这万一有点儿什么,岂不是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
我加快了脚步,猛地一推内堂的暗门:“姝凝!”
虚惊一场。她正在那满庭的花花草草中,聚精会神地洒水祛虫。见我来了,她笑意盈盈:“江姑娘可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嗯,已经大好了,倒是你,身子骨有没有欠妥的地方?”
她摇摇头:“我平日里不过有个偏头疼,旧疾了,不碍事。况且我还有自己的治愈神方,来,我带你看。”
她牵起我的手,带我穿过那堆形形色色的花丛,来到宝露华浓后院,我环顾着四周,有花长着眼睛,有枯树枝蹬腿儿会跑,还有宝石蓝的大叶子里卷着个赤裸的小娃娃。但最为耀眼的是院门外,一大片暗黑的沼泽里竟长出茂密的青黄小草。
“瞧,”她蹲下身来,示意我也蹲下,她指着一个白底蓝釉瓷盆里的一株瘦弱小草:“这便是提摩西草,每次我只要看到它,头痛便好了。”
“提摩西?提摩西不该是蓝颜色的吗?”我看着这棵再普通不过的黄绿色野草,觉得它跟面前沼泽中大片的寻常小草并无二样,奇道:“这草,该是用来喂兔子的吧?”
姝凝给那棵草浇了点儿水,水泽凝集在叶尖上,欲落不落,倒映出姝凝白皙的脸。姝凝伸出手掌,那颗露珠“啪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