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朱家枣树李家花,兴亡无端亦有端(第1/2 页)
后梁太祖朱温,降生于唐宣宗大中六年(公元852年)孟冬十月二十一日的晚上。据史书记载——
当天入晚时分,宋州砀山县午沟里的百姓,遥遥地望见朱家的庐舍上腾起了一片赤红的火光,于是大呼起来,纷纷汲水挑桶赶去扑火。及到了朱家门外,却是屋舍安然,丝毫不见火起的痕迹。
那时朱家的门大概是虚掩着的,简陋的院子里一片寂静,草堂上的火烛摇摇曳曳,有着一种特别地温暖、安宁,这是火烛在冬日独有的一种味道。突然,从天际迫降下来一股冷风,这风嗖嗖地扫过院子里的两棵高大枣树,直灌堂中。
孟冬的枣树虽说早已不复春夏时的婆娑,但它还大体有着盛时的形样,依旧有枝柯的交纵,叶叶的覆压,只是在人们眼目难及的地方,它生命的活力正在衰退、枯槁。
这股从天际迫降下来的冷风,啸着扫过枣树时,便卷走了它所触及到的所有树叶,叶柯喀喀地发出骨断般地脆响,离枝的枣叶在空中沙沙地呻吟,痛苦地颠转。然后被狠命掼到地上,嗞啦嗞啦地打在尘土里,啪啊啪啊地撞在土阶上,最后无声地跌扑在了草堂里。
堂上的火烛被冷风一拍,灯芯瞬间吹折了,火焰歪斜在灯台沿上,抽搐了一下,暗弱下去,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这时,堂后传出一串婴儿降生的啼哭。接着两三个人影便出现在了堂上,一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抽出发髻上的铜锡簪子,轻巧地拔弄了一下灯芯,灯便又明晃起来。另一个稍显富态的女人对院子里提着木桶的乡邻笑嚷道:“朱五经又得了个小厮!”
众乡邻都觉得朱家三郎可能有些来历,只是他们不会想到,这个刚刚诞生的婴儿在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他们新的皇帝。他们想不到这些的,皇帝去岁收了河、湟十一州,又平了党项,息了兵,时日渐次便要好了,哪里便来改朝换代的事来?
唐宣宗李忱已经在位六年了,他还将继续在位,直到七年后的八月才会宫车晏驾,撒手人寰。在这近五千个日子里,他一直小心地行使着皇帝的权力,深抑住内心地冲动,努力不去触犯那些不合触犯的势力,虽然那些势力是远比吐蕃、党项更能戗害到他的性命与他的天下的!
这种小心根源于他十一岁那年父亲的突然弃世(享年四十三岁),虽然朝廷公开的说法是“宪宗皇帝服食金丹,性渐躁怒,一夕暴崩”,可是人间却别有他说,以为宪宗的暴崩,乃郭皇后为了穆宗的最终嗣位串通权阉谋逆所致。有唐以来,皇位传嗣,不以年便以贤,澧王为兄,穆宗为弟;澧王贤德,穆宗荒诞。穆宗所以正位东宫者,不过以母为后也;而郭后之所以得正位后宫者,以祖父乃汾阳王(郭子仪)也。宪宗崩前,便有更立澧王之心,正是朝野所共闻的。
虽然李忱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憨质的少年郎,可是他的心却分外透亮,他有自己的看法,他相信这种说法,因此当他在大明宫的龙榻上坐稳当后,他便大肆诛窜弑逆罪人——当年相关的宦官、郭太后的亲族乃至穆宗东宫宫属。此种为作虽则大受朝野讥议,(多以为事既暧昧,如此为作便是诬母诬兄,郭太后可还在呢!)可李忱表现得很坚决,即使郭太后真要坠楼他也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直到最后合上眼撒手人寰的最后一刻,他也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父皇归天的那年是一个很关键的节点,不独对于他,更是对于大唐的天下!
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二月二十一日,叛乱的淄青节度使李师道的首级被送到了长安,“自代宗广德(公元763年)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河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虽然幽州、成德犹有表面奉从之嫌,可心气已詟,游魂假息,已不足讨。宪宗崩后一年,两镇相继归国)安史之乱以来,祖宗之法大坏,恶而不能去者,在外曰藩镇,在内曰宦官。藩镇割裂国家土地,倔强则僭号兴兵;宦官手握天子禁军,跋扈则胁君专擅!藩镇既平,这时横在他父皇跟前的只剩下了宦官,而他父皇的暴崩便发生在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正月二十七日。
《通鉴》记载:“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于中和殿。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弑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不管真相如何,这段记载清楚地揭示了宪宗在“暴崩”前确实表现了对“宦官”的强烈不满——而他不满的对象绝对不是陈弘志这种五品下阶的内常侍,陈弘志若为逃死而弑君,那到头也是难逃一死的!使陈弘志敢于弑君,使南牙文武百官“不敢讨贼”的只有两军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