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废后(第2/3 页)
浓郁的药汤味儿传来。
自谢衡以她犯了疯症将人禁足,她似乎也是真的病了,从前在外游走奔波一整日都不曾觉得累的人竟时常觉得困倦无比,尤其是进入冬天后,更是缠绵床榻起不来,那内里虚空,是吃了多少药进去,也不见有片刻好转。
吴嬷嬷搀着她坐下,拾过那木架上的帕子,给她拭去脚底的尘土,扯过那温暖的狐裘盖于她身上,将刚煮好的药汤递给她。
“不喝了。”崔令宜将药拨到一旁,“你知晓症结在哪儿,喝药是没用的,去叫他来见我。”
她说话间,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咳了好几声。
“罢了。”
吴嬷嬷将药汤二次放下,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待人好转些,道:“我可以去帮你转达,但是陛下是否会来,我不作担保。”
崔令宜摆摆手,不搭话,让人赶紧去。
她今天的眼皮子一直跳,心里极为不安,比前几日更甚……
她真的坐不住了,迫切的想知道,外边……到底怎么样了。
……
吴嬷嬷抬步出去,崔令宜看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药,再次下了床。
她没有喝,只是端过它,走到廊下的一棵梅子树前,将它倒了下去。
皑皑白雪覆着的尘土经过热汤的浇灌,顷刻间化开,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是带着些青色的黑土。
这黑土和梅子树都生于幽州,属于地方特有。
当初,崔令宜就是靠着这梅子作酒搭上幽州刺史夫人的线,才让二人在那里生根,后有今时今日。
入主王都后,崔令宜为念着在幽州的生活,也为了提醒自己,今日一切得来不易,特意叫人带了这黑土,还有这梅子树,在含章院栽上。
初始那两年,天下未定,仍有许多人拥护旧王室,常有不平事发生,两人是忙得一日接着一日,连眼都合不上,也不敢合上,就生怕那一日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是闲时,他们就会坐在这梅子树下吃酒饮茶……
她喜欢酿酒,什么东西在她这里,最后都能成为一坛香味醇厚的酒。
谢衡曾经夸她是天下间最好的酿酒师,有她在的时候,旁的酒,他都是瞧不上的。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畅饮闲聊这样温馨日常的景象已经很少见,甚至没有了。
崔令宜真的记不太清了。
……
吴嬷嬷去了很长时间,直至日落,她都不见人回来,但见来的,只是一个不速之客。
“妹妹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好?”
女人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关怀的话语,然那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道:“陛下不会过来了,你该清楚,这些时日,你的情况,华云夫人都会告知他,要来他早就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崔令宜上下扫了人一眼,她穿着一身绮罗襦裙,头发盘起,自然的垂散于身后,是非常常见的样式,不常见的,是她头上那一顶发冠,做工复杂而精细,珠翠不绝,尤其是那犹如鸽子蛋般大的红宝石耀眼得刺目。
她撇嘴,讥讽道:“看来踩着李肃一家的鲜血,让你过得十分滋润。”
郑美人手摩挲了一下腕间的白玉环,不疾不徐道:“妹妹是说笑了,什么踩着鲜血,那李肃拥兵自重,仗着自己的权位,竟然敢对皇妃不敬,自是该死。“
“我呸!”她忍不住啐了一口,苍白的脸色因为起伏的情绪涨得通红,那华裳之下,胸口剧烈波动,咳嗽声不止,女人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刹那间又恢复稀松平常。
“我知道你不信,可这件事,信不信,并不那么重要,这昌都只有一个掌权者,陛下不可能容第二个人越过他去,你该清楚。”
“你做不到,他不肯脏了手的事,只能我来而已。”
一双涂着蔻丹的玉手慢慢靠近,指在她的心口上,一字一句道:“郑鱼,其实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
郑美人道:“你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他如今想要的支持,却还死守着这个地方不肯让出,他们……都是代你死的。”
许久未曾被人唤过的名字从女人口中徐徐吐出,揭开了崔令宜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不叫崔令宜。
她是郑鱼。
一个不知其父,也不知母亲是谁的孤儿。
有个好心的老者在河边捡到了她,瞧着可怜,将她接回去养,并为她取了姓名,唤作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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