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却愁茶馆(第1/3 页)
六七月份的余京像是浸在一团湿气里,叫连绵的阴雨盖了个正着。细碎的雨帘笼住整个赭水往南的湿润地带,时人口中说的黄梅雨,便是如此了。
小巷里的雨便是在这时候晃晃悠悠落下的。久居余京的行人多是有经验的,见天公将脸一阴便撑开了伞,那些刚来此地的外乡客并上匆忙出行的粗心本地人,便组成了街上掩面遮头乱窜躲雨的一行风景。
——邓和就是其中之一。
他扯着袖子挡在眼前,另一只手紧紧捂住长衫的衣襟,衣襟之下则是他此行要送去报社的稿子。
不是他不想拿伞,而是这篇稿子必须尽快提交,实在没空再耽搁了。”邓和在最后的时间里堪堪将刚收集到的最新消息整理好,添加进初稿内,又飞快地誊抄了一遍,然后直接夺门而出,希望能赶在主编下班前将稿子交到他眼前。
尽管邓和用了最快的速度抄近道向报社跑过去,可还是被不讲道理的梅雨拦在了报社不远处的巷子里。眼见衣襟已经逐渐被雨滴打湿,邓和盘算着,如果就这么强行跑过去,想必就算是能及时交到主编手里,也只不过是一沓字迹模糊不清的软烂纸张了。
在飞速地权衡利弊后,邓和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雨。只一抬眼,他便看到这条巷子里不远处有个民居挂了牌匾,像是这里的主人半住半经营的样子,一时也不做多想,低着头径直往店里跑过去。
眼前被雨水糊住了视线,匆忙赶路的途中还撞到了一个前方同向前行的路人,邓和口中连连抱歉,脚下却一刻不停,遮着眼睛快步跑进那棕色木门内才停住,立在小院屋檐下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小院往内是个户门洞开的小楼,一楼厅堂内摆了些木桌长凳,见到这些,邓和才想起刚才在外匆忙瞥见的牌匾上写着的是“却愁茶馆”四个大字。
既是开门迎客的茶馆,邓和也就不觉得唐突了,放心向内走去,进到厅堂内扬声道:“店家在吗?”
邓和此刻没瞧见的是,他方才进来的深棕色院门竟无风自合,而外头原本瞧着古朴淳意的牌匾也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变作行人轻易不会注意到的破落模样。
对此一无所知的邓和正扫掉身上的雨水,落座于茶桌前的长凳,打量着四周陈设,等着此地老板或是伙计前来招呼。
此间不似开在街上的茶铺,既没有能容多人同座的大方桌,也没有半分茶香,只是孤零零地在不大的厅堂靠内侧的位置设了一张长案,容主客对坐。这般陈设,不像是开门迎客的茶馆,竟像是那些有格调的人家里单独设立的茶室一般,只是一家人闲来茶饮或待客之地,所以一张茶案便足矣。也正是顺着这般感觉,邓和发觉这厅堂并不大,旁侧有一红木楼梯,真正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在二楼也有可能。
还不待邓和将脑中闪过的疑问捋清,楼梯转角处突兀地出现一人影,人影的主人没现身,只是站在被转角遮挡住的楼梯上,任凭人影在阴沉的光下模糊不清。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茶馆今天休息。”人影的主人一开口便能听出是位年轻女子,语气平淡沉稳,同时也代表着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邓和探究地微微向前探身,视线却依然越不过转角,便就此作罢,只是温和开口:“不妨事,掌柜的只要容我在这儿避会雨便好了。这外头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我带着要紧的东西,怕被雨打湿了,只能进来暂时避一避,打扰掌柜了。”
虽然看不清楼梯上那人的表情,邓和的直觉却告诉他,那人在听完这话后不是很愉快,只是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赶人罢了。
邓和微微屏息,回想起这条巷子好像是住宅居多,没什么开门做生意的能再让自己进去避雨了,便只能寄希望于这茶馆的老板是个和善人。
半晌,那人才开口:“好吧。不过雨停了你就得赶紧走,我这里晚上要盘账,不方便有客人在场。”
邓和连声谢过后坐在茶案外侧的椅子上,将怀中捂热了的稿子拿出来再三检查过后才作罢,空出些闲心继续仔细打量这茶馆。
不过眼睛刚转了一圈的功夫,外头的院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短衫的年轻男子伞都来不及收就快步走了进来。他眼神凌厉,眉角处还有一个一寸长的疤痕,看着就不像是善客。
“阿枝,阿枝!”这个人对茶馆好像很熟悉,口中喊着名字就毫不停顿地越过起身准备阻拦他的邓和,径直向楼梯方向走去。邓和刚想跨步过去拦住这人,却见楼梯上有人现身应声。
“我就想趁雨天睡个觉,这叫一个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