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枯逢春(一)(第1/1 页)
空荡。她从一堆箱物中找了柄短剑,紧紧握在手中,尚带一点擦伤的面庞映在冬日里,肃杀冷僻。
院外那些仆妇只是寻常洒扫的,应何氏要求在此把着院门,不放任何人进去。如今瞧着自家女公子出来,一时面面相觑,也噤了声。
这位女公子可是东都数一数二的泼辣骄横。
王昉之掂了掂短剑,径直往前厅去。
杨氏故居的在棠院是府中最大的居所,位正中,离前厅也近,走过去要不到三五步路。
前厅里妇人嗔、小儿笑,倒是一派热闹。
前厅正起了膳食,是猎户新供的鹿肉,简单脍过一道,细腻的油脂附在肉上,格外精润。
府中讲究座次排布,大司空王应礼是家主,坐正中。右手副位是何氏,王昉之的餐食银箸刚好摆在与何氏相对的左副,其余年纪小的孩子则由各自奶娘带着。
除了王昉之因故来迟,席中还空缺了个位置,是何氏亲生女儿的。
“女儿叩请阿父安。”她几近夸张地俯下身子向父亲见礼,强行按捺心中冷意,好在面上还糊弄得过去。“女儿今日去阿母旧院,翻出一件旧物,很是喜爱,特取来给阿父一观。”
短剑是青铜所铸,挥舞时有鹿鸣声。王昉之起势捏剑诀,兵刃横空,落在何氏案上,震得几方小碟叮咚。
何氏顿时煞白了一张脸。她穿得华贵,绫罗金银簪满头,本来容貌就不算上乘,成为如夫人后养胖不少,更显俗气。
她今日是想给王昉之一点颜色瞧瞧,所以命人将她打昏了丢进杨氏旧居。那里水浅,淹不死人,顶多叫王昉之大病一场。
“女儿技艺不惊,吓着了如夫人,阿父不会怪罪吧。”王昉之似笑非笑,目光略过何氏,沉沉落在父亲身上。
“持剑惩凶、入室惊人,你如今行事愈发张狂了。”王应礼撑膝而坐,很是威严。
王昉之双手捧着那柄短剑,奉到父亲跟前,“此剑无锋,不是兵器,而是礼器,系阿母当年嫁阿父时,先静帝陛下御前常侍所奉之物。剑鞘上有昌乐二字,意在王杨两姓、笙磬同音。”
上辈子她存心与何氏母女较劲,许多事被蒙在鼓里,如今细想才发觉蹊跷。
国朝世家盘根错节,最顶尖的仍是三公五王,她的母亲杨氏便出自其一。何氏前些年还是婢女,若非得了父亲的默许,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到她头上。
不过这样也好,她早些年怯懦的性子日复一日磨得尖利,起码明亏能少吃许多。
王应礼接了剑搁在一旁,压了压手,示意她起身。
自杨氏病逝后,王昉之与他心生隔阂、不算亲厚,也没有小女儿作派,坐到自己的席面前,又向何氏望过去。
王应礼朝事繁忙,大多时候在自己住的畅安阁用膳,府中少有阖家团圆时候。
这时候找不见女儿,何氏难免着急上火,一双手扣在宽袖中绞了又绞,紧盯着王应礼的目光透着些哀致。
王昉之以往只觉得她蠢笨短见,这时候反而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同情。
“阿父博闻强识,可曾听过先楚地有拜鬼车为神的典故?”她故意拿袖子掩住口唇,“女儿听闻,鬼车是独有的九头鸟,细取人子养以为子。但那鬼车只取孤儿或是父母养育不佳的孩子,所以才被奉为神明。这凶恶猛兽尚且能将凡人的孩子养育大,世间为何还有父母吝于爱子?”
可她还未等来王应礼的回答,便听见堂外尖声呼喝:“王昉之!是不是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