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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留在车里,我们跟着司机进了邮政总局。他在那儿,他说,那就是你们的库胡林。
我感觉泪水夺眶而出,我终于见到了他———库胡林,他就矗立在邮政总局里。一身金色,长长的头发,低垂着头,一只大鸟栖息在他的肩上。
司机说:看在上帝的分上,这都是怎么回事啊?那个长头发的小伙子在干什么?那只鸟在他的肩上干什么?行行好,告诉我,先生,这跟一九一六年死去的人们有什么关系?
爸爸说:库胡林战斗到了最后,像复活节周的男人们一样。敌人不敢靠近他,直到他们确定他已经死了。是这只鸟落到他的肩上,开始喝他的血,他们才知道的。
噢,司机说,对爱尔兰人来说,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日子,需要一只鸟来告诉他们一个人死了。我想最好现在就走,不然就赶不上那班去利默里克的火车了。
那个警官的妻子说她会给外婆发去一封电报,要她在利默里克接我们。她现在就在站台上,头发灰白,眼神尖刻,围着黑色的披肩,见到母亲和我们时,连一丝微笑也没有。甚至见到弟弟———一脸灿烂微笑和一口可爱洁白牙齿的小马拉奇时,她也一丝笑容都没有。妈妈指着爸爸说,这是马拉奇。外婆点点头,就朝一边看去。她叫了两个正在火车站逛来逛去的男孩,给他们钱,让他们搬运行李箱。那两个男孩剃着光头,鼻涕邋遢,没有穿鞋。我们跟着他们穿过利默里克的街道,我问妈妈他们为什么没有头发,她回答说剃光头是为了让虱群没地方躲藏。小马拉奇问:“一个虱群”是什么东西?妈妈说:不是“一个”虱群,单个的叫虱子。外婆喝道:恁们别说了!这像什么话?那两个男孩吹了一声口哨,笑起来。他们一路小跑着,好像穿了鞋似的。外婆提醒他们:不要笑,不然恁们会把箱子摔坏的。他们不再吹口哨,也不笑了,我们跟着他们走进一个公园,公园的中心耸立着一根高高的柱子和一座塑像,那草地绿得让人目眩。
爸爸抱着双胞胎,妈妈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牵着小马拉奇,她每隔几分钟就停下来喘气,外婆说:你还在抽烟吗?烟会要了你的命的。在利默里克,没人抽烟肺病就已经够多的了,那是有钱人才干的蠢事。
公园的小径两旁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这让双胞胎很激动,他们指指点点,发出吱吱的尖叫声。除了外婆,我们都笑了,外婆扯起披肩蒙上头。爸爸停下来,放下双胞胎,让他们离花更近一些。他说:花。他们跑来跑去,指指点点着,试着说“花”。一个提箱子的男孩说:上帝呀,他们是美国人吗?妈妈说:他们是美国人,他们在纽约出生,这些男孩子都在纽约出生。那个男孩对另一个说:上帝呀,他们是美国人。他们放下箱子,开始瞪着我们,我们也瞪着他们看。外婆说:恁们想一整天都站在这儿看花,大眼瞪小眼吗?我们又继续赶路,走出公园,来到一条狭窄的小路,再踏进另一条通往外婆家的小巷。
小路两边各有一排小房子,外婆就住在其中的一幢房子里。她的厨房里有一副擦得锃亮的黑铁炉灶,炉栅里火光闪闪。窗下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桌子,对面是一个壁橱,里面放着茶杯、托盘和花瓶。壁橱总是锁着,钥匙在她的钱包里。只在有丧事、异乡来客或者牧师来访时,你才能用里面的东西。
炉灶边的墙上有一张画像,画中是一个有褐色长发和悲伤眼神的男人。他正指着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放射出火焰的大心脏。妈妈告诉我们,那是耶稣的圣心。我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脏为什么要着火,他为什么不往上面洒水?外婆问:难道这些孩子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宗教吗?妈妈告诉她,在美国情况不大一样。外婆说:圣心无所不在,这种无知没有借口。
这张心脏燃烧着的男人的画像下面,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玻璃杯,杯里盛着火光摇曳的蜡烛,旁边是一个小塑像。妈妈告诉我们,那是耶稣圣婴,是布拉格圣婴像,要是你们需要什么,就向他祷告吧。
小马拉奇说:妈妈,那我能告诉他我饿了吗?妈妈把手指竖在她的唇前。
外婆在厨房里嘟嘟囔囔地烧茶,她吩咐妈妈切面包,不要切得太厚。妈妈坐在桌边,呼吸有些困难,她说过一会儿就切面包。爸爸拿起刀子,切起了面包。外婆并不喜欢这样,她皱起眉头,但什么也没说,连他切得太厚也没说。
椅子不够坐,我和弟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