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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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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记者的感想就是我的感想

俄罗斯名记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在她的遗著Nothing but the Truth 里面,有一句话写得既自大又自伤,她说:“在巴黎,没有人对我吼叫,没有人跑过来刺激我,也没有人说我是叛徒。每个人都崇敬我。”这句话伤感,是因为她在祖国受到的对待正是一连串的威胁和侮辱。只有到了国外,她才能感到一份记者的荣耀。然而,这句话也是自负的,因为她不只没把同胞的辱骂当成自己的失败,反而还用它们证明了自己干的事果然是对的。后来,安娜被人枪杀,倒在莫斯科一栋公寓的楼梯上。

历史不乏这种记者的典型:勇敢无畏,不只对权力说真话,还要对被权力笼罩和洗脑的读者说真话,终致应了那句老话,成了一个在祖国不受欢迎的先知,遭人敌视,为人唾弃,甚至以身相殉自己所坚持的真理与正义。我想象他们在新闻史上的地位就和古老传说里的英雄一样;小孩子会在火堆旁摇着老爷爷的手说:“我还要听,再说一个他们的故事吧。”于是老人再说,一个名字又一个名字,那些死者的名字,那些英雄的名字。

安娜与她的前辈共同构筑了一座宏伟的殿堂,奠定了我们所知的新闻事业之神圣体系。有多少年轻人最初想当记者就是为了成为这个体系的一部分?他们不一定想也不一定能做得成烈士,但至少要是这个体系的一员,景从先人之道,遵奉并且实行着坚定、勇敢、细致和认真的美德。然后呢?然后绝大部分人却都平庸地老去,甚或偶而收点小钱做点帮闲,客串权力的喉舌,说权力爱说的话;也许会有聊发少年狂的时候,顶一回压力,少说几句谎话,顿时便自我感觉良好了不少。

这没有什么可悲的,这是现实。

任何行业、任何角色的光环都只来自塔尖少数人的兀自闪亮,被这光芒吸引而来的,最终往往都只能埋身在那暗夜里无光但是巨大的塔身,支撑起一座小小的塔顶灯光。

曾经,我很怕看见时下记者写的采访感想和职业心得,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流行自称“小记”,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不只仰视他们采访过的大人物,还要仰视他们亲历的一切事件(哪怕是一桩历史性事件)。这种自甘卑微的形象实在与我们所知的传说英雄相去太远;而且他们写的那些东西又是这么的细琐,这么的凡常,没有任何惊人的戏剧效果,更谈不上发人深省。

年岁渐长,我才知道“小记”这个自称不是没有道理的。世界如此无味,我们大部分人过得如此庸碌,谁有资格要求那些每日观察世界,天天跟踪吾辈生活的人应该要活出英雄的气慨呢?渐渐地; 我看懂了那些小小的感慨。这些年轻的作者背负了社会期盼的重担,然后一头栽进黑暗的泥沼,试图有所作为,但常常只能落得无奈如你我,奔走在随时变动的墙壁之间,进退于怎么也看不透的迷雾阵中。他们的感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的;有时欣喜,就像我们也曾体验过的难得喜悦。既然记者算是我们的代表,替我们看见我们不一定都能亲眼看见的世界,帮我们说出一些不一定有人要听的小小抱怨,所以他们的挫折和困惑,我们也就不难领会了。如今我仍然仰慕英雄,但我更能认同那些和我很像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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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好记者都有一副好下水

在中国,工作有两种,一种是在南方都市报工作,一种是在南方都市报以外的地方工作;在南方都市报,工作有两种,一种是做记者,一种是做编辑、主任、总编辑……有那么一批人,已经在做世界上最好的工作,还不安生,想破脑袋多做一些,这些人,就是本书的作者们。

简单地说,一批一线记者,放下“屠刀”,写新闻以外的文体——其实,这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固然有很多作家出身于记者,但文笔好坏并不是判断记者好坏的标准,好在,这些人拥有真诚,他们的文章,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字。

好记者未必有一支好笔,但一定有一双好眼睛,一副好下水——我是说好肝胆。有理想的记者未必能成为好记者,但没有一点理想主义精神的,一定不会是好记者,尤其是在南方都市报,缺了这个,会没有立足之地。

综上,你手里捧着的这本书,是由一批充满朝气、充满理想的年轻记者撰写的非新闻类稿件,可能是一个故事,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一种心情,可能是一个角落,甚至只是改变了一下看这些东西的角度。他们放弃了平素采写新闻的近乎苛刻的严谨,开始抒发自己。

他们是南方都市报深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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