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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沉浸在这么一种任凭思绪游荡的气氛中,时间会不知不觉地过得很快,睡意也会渐渐袭来,待我激动亢奋的心情慢慢平息,我会做一个好梦。
今晚上,我又试图唤起自己心灵深处一种强烈的思慕,试图冥冥之中进入一个想象创造的世界。我甘愿沉溺在淡淡的哀愁和柔情蜜意所创造出的感情世界里。哦,我看见了什么,柔和的灯光,眼睛里闪烁出的情意,充满诱惑力的英俊形象,低低的啜泣,轻柔的声音和空气,温馨的浓郁醉人的夜花园,令人沉静和浑身渗透快意的小夜曲……我的冥思里有时候出现人物,有时候产生情节,有时候一个细节历历在目,这一切像水似的把我浮起来,托入云层。我又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难以打发的光阴,忘记了我在现实生活里的麻木和冷漠。
小引(9)
有人在顺着曲折幽暗的小径朝我走来,灯光从侧面打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挂着羞怯的充满爱意的微笑,他离我越近,脚步走得越慢,放得越轻。但我分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脚步声……
是脚步声,不是梦幻世界里的脚步声,而是保管房外头的脚步声,“嚓沙嚓沙”的。为了使寨邻乡亲们挑着担子来保管房时走得平稳,这条通保管房的小路特意用砂砾铺过,只有走在这条路上,才会有这种脚步声。
像一盏五彩缤纷的彩灯在我的眼前破碎了,我警觉地在床沿上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着。
脚步声是朝保管房走来的,来得局促而快速。
会是谁呢?这么晚了到我睡的地方来,不会是好人。我小心翼翼地撩起白布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外头的夜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等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屋外的幽黑,脚步声已响到保管房前头,我站在窗后看不见来人了。
我的心剧烈地跳着。
脚步声一直来到我闩紧的门前台阶上。
我凝神屏息、万分紧张地呆立着。
沉默,风低啸着掠过保管房前的那片洼地。
门上“笃笃笃”敲了几下。
我不动,也不作声,想让来者感觉无趣,或以为没人,主动离去。
门上又“笃笃笃”响了好几下。
我瞅了一眼煤油灯,都是它,告诉了来人我的存在。不到睡意朦胧时,我不吹熄油灯,我怕,再说,望着油灯那昏黄的一跳一跃的光焰,我的思绪里会有很多很多诗意的联想。可这会儿,油灯的光焰害了我。
门上再次固执地响了几下。
“哪个?”话一出口,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声音会这么大。
“我。”这是一个男人。
“你是哪个?”
门外沉寂了片刻,我环顾着屋子,想找一样能自卫的东西。
“我是……矫楠。”
是的,这是矫楠,我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发誓要对我施报复手段的矫楠。我吁了口气,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我踮起脚,一步一步朝门无声地走去。
“你来干什么?”我的手抓住了撑住门的木棒棒。
“看你。”
“有事吗?”
“嗯。”
“有事明天再说。”我抽开了两根木棒,拉开门闩,把门打开了。一股冷风扑进屋来。
油灯火苗剧烈地晃动起来,微弱暗淡的光影里,矫楠手里拿一只电筒,有点呆滞地站在门外。
他窘迫地舔着嘴唇:“明天……没时间了。”
“为什么?”我瞪了他一眼,“进屋来吧,要不,油灯要被吹熄了。”
他抬起眼皮,瞅我一眼,眼里露出感激的光芒,迟迟疑疑进了屋。
我把门关上了,没上闩。
他像回答问题一样说:“我要回上海探亲,明天一早走。”
我指着离他很近的一条板凳:“坐。”
“你……走吗?”他又望我一眼。
“我走不走同你什么相干?”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厉害的话,这是对他当年向我耍的那种态度的报复。
他垂下了眼睑:“你要是走,我们可以一道……”
“我不同你一道走!”我又使劲说了一句气话,“我也不走,不回去。”
“为什么?”他今天的涵养出乎寻常的好,一点没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