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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我知道她说得对。今天我一个劲儿自欺欺人。可是我仍然说:
“那也不能不抵抗。抵抗了,终归慢些。”
“快些比慢些还好呢,还是早些结束吧!”
“我舍不得。”
“让她受苦有什么意义?”
“不让她受苦有什么意义?意义已经背叛我们,我们不要再问意义。”
“我真想和她一起去,早晚都是一个结果。我以后肯定也是死于癌症,到时候我可不想延长痛苦,但愿结束得干脆些。这些天我脑子里老想着叶赛宁的诗:死并不新鲜,但活着更不希罕。”
“可是马雅可夫斯基说:死是容易的,活着却更难。”
“难有什么可炫耀的!”
“你是对的。但我就是不能放弃她,我们要和她一起艰难地、无可炫耀地活下去。”
我知道我仍在自欺欺人,心中暗暗佩服眼前这个彻悟的泪人儿。
若干天后,妞妞病情好转,在我怀里安睡。她袒露一对乳防,从我怀里接过妞妞。妞妞闭着眼,呼哧呼哧地吮吸起来。
她朝我微笑,不无满足地说:
“什么是意义?这就是意义。”
我心想:生活一会儿没有意义,一会儿有意义,多半取决于当下的境况。人终归是生活在当下的。
哺完乳,她把妞妞放在小床上。妞妞睡态安祥,身材修长。
“多漂亮!”她叹息,“动也美,静也美。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最确切了。”
“她是一朵春天的小花,开在春天,谢在春天。”
“决不能让她再受苦了。”
“现在不谈这件事。”
“她要不病多好,长大肯定是个漂亮妞。”
“肯定招人疼招人爱。”
“你真会宠人。”
“我受不了妞撒娇,不管是大妞还是小妞。你看她多会撒娇……”
“又回到这个问题了。唉,不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老想起过去的事情,小时候的,上学以后的,一一在脑中闪过。”
“你长大了。”
“我想再养几个孩子,养孩子真好,保不保持体形实在无所谓。不过,没准我们不会有孩子了。天才都没有后代,你看贝多芬、莫扎特、萧邦……”
“我什么时候成了天才啦?”
“我可没说你是天才,不就是几个姑娘崇拜你吗?”
“我崇拜小妞妞。”
“可是妞妞……”
“妞妞走了,我们还会有我们的生活。”
“你不能走。”
“我不走。我走了,妞妞回来就无家可归了。”
“妞妞还会回来?”
“我们都不走,妞妞就一定会回来。为了妞妞,我们要守在一起,好好相爱。”
“我们的爱会结束吗?”
“除非我们死了。”
第四章哭不是懦弱(4)
“那不算结束。我们活着时爱遭摧残,才是真正结束呢。”
“没有什么能摧残我们的爱。”
“包括调情?”
“对,包括调情和一切。”
我搁下电话。那是我们的一个熟人。
“她说什么啦?”
“她说,如果这事落在她头上,她绝对受不了。”
“什么受不了!”她嚷起来,“落在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谁都受得了!”
“妞,你真棒!刚发现妞妞有病那会儿,你爸出差回来,问你怎么样。你只有一句话:受着呗。这话我一直记着。”
“我妈说她太脆弱,受不了。我说,再脆弱也得受着,当爸爸妈妈的都受着,你有什么受不了?”
“人真是什么都能适应的——最悲惨的,最荒谬的,都能适应。”
“人是这样的,要不还叫人吗?”
“那叫什么?”
“叫天使,天使只能适应幸福的、理想的东西。”
“妞妞是天使,所以不适宜在这个不幸福、不理想的世界上生活。”
“你也有点儿天使的素质呢。”
“可不,我也有点儿脆弱,真怕到时候挺不住。”
“那不行,你得控制住自己。精神病怎么得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都明白。可是,想到有一天她不在了,真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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