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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在冷风中打了一个寒噤。“他自己一定也跟铁一样——到了白热的程度。”
他们赶忙走进屋子,去吃那顿耽误了好久的晚饭。
早上四点,白求恩就在病房,在病床旁微弱的菜油灯光下检查着肖,那个让他截断了腿的年轻人。“好不好?”他用中国话问道。
“好。”
“痛不痛?”
“不痛。”
白求恩摸摸伤员的湿粘粘的额头,看着他那紧张的眼睛,憔悴的面目,紧闭着的嘴唇,以及一晚疼痛所留下的冷汗。“不对,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痛得厉害。但是你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这时候董悄悄地走进病房,到了他的身边,他于是用英文继续说道:“看到你情形好,我很高兴。在短时间内,痛苦是复原过程的一部分。我现在要到曲回寺去几天,但是他们会好好照应你的,我不久就回来看你。”他又对护士说:“你要像照应亲兄弟那样照应他……”
四点二十五分,白求恩和董骑着马,在那改作医院的小庙外面一座胖佛像底下等着。过了几分钟,王、游、贾、其他的人员以及驮子就都来了。到了四点半,古急急忙忙地从村里赶到,他喘着气,皱着脸,很吃力地爬上了马,低声向董说:“可别叫我再过这样的一晚啦。我怕起晚了,从离开你以后,就一直在屋里踱来踱去,把灯放在表旁边,深怕误了钟点。怎么白大夫睡觉起床就像机器一样准呢?”
等到天放亮,朝阳在白雪上闪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深山里了。白求恩和董骑马走在前头,他把视线从路上移到他的伙伴的没有表情的脸上。“同志,”他说,“从我们出发到现在,你还没说过一句话。你是我的化身,你知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也只好一声不响了。”
董掉过头看看后面离着我们有几百码的长长的队伍。他勒住了马,让它慢慢走着。“大夫,我心里在思索方大夫的问题。”
白求恩急速地看了董一眼。他的伙伴的愉快的宽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都熟悉。从董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气,他看出了董一直在准备如何委婉地提出一件难于启齿的事情。他于是简慢地说:“那是白费时间。这个人不中用——他不是个医生。而且他还不能接受批评。”
“是呀,问题就在这儿。也就是为了这个,他才叫我心里难过。”
“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他并不是个医生,他——”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白求恩插嘴说。“我的意思是说,他不是个好医生,没有正确的态度。”
“但是他根本就不是个医生。”董温和地继续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白求恩有点不耐烦了,“他是河淅村后方医院的外科医生。可是任何刚毕业的医科学生都会比他把那个腿伤治得好些。”
董点点头。他们继续在雪地上走了一会儿以后,董漫不经心地又谈了起来:“可怜的方。倘使他过去上过大学,他一定会比现在懂得多些。他一辈子就没正式学过医。他一向只是靠用心看,用心听,学到了一点医学知识。他的一点外科技术是从临床上得来的。”
白求恩勒住了马,抓着另外那匹马的马衔,把董拉到他的旁边。“他怎么可能从来没学过医呢?董,从你那副装得若无其事的神气,我看得出你是在打主意让我上圈套。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想袒护他,让他不受处分吗?你没有亲眼看见这个人的疏忽的罪行所造成的后果吗?你肯原谅这样的事情吗?”
“同志,”董柔和地说,“昨天晚上在你熟睡的时候,我和方谈了很久。他把他的悲惨的一生,从小到大都给我讲了。我一早上没话,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同志,我可以给你讲讲方大夫的身世吗?”
白求恩放开了董的马,噘了噘嘴。在董说着的时候,他们两人骑着马慢慢地走着,离得很近,踏镫贴着踏镫。
“方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他家很穷。村里没有学校,因此他没有学习认字和写字的机会,还是个娃娃的时候,他就学着看水牛。整个童年,他一直在田野里放牛。他从来没看见过一本书。后来有一天,八路军的一个支队从村子里路过。他们在村里演戏,讲战争,讲国家大事。方就加入了八路军。他自己学念学写,有不懂的就去请教别人。他一开始当警卫员。等他能读能写了,他就当上了护士。然后当上了护士班长。接着他就开始请医生们给他把药品的拉丁文名称写下来,用中文注着。有人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他却一个人在晚上学习这些外国字……一直等到他把它们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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