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2 页)
景仲延坐在木案前,一册竹简摊开,他正在书写文书,一册篇幅写完,他将毛笔搁放,抬眼见昭灵仍在窗旁,他就也朝窗外一探,越潜早已经不见。
适才屋外动静大,景仲延知道泮宫来要走一批竹简,越潜在屋外搬运。此时动静小了,马车已离去,窗外只见得花木,不见人影。
景仲延忽道:“真是灵公子梦中所见之人?”
说得自然是越潜。
昭灵十分笃定:“是他。”
景仲延将书写好的竹简挪到案旁,他又取来一束颜色青绿的新竹简,缓缓道:“真是一桩奇事……”
新竹简被摊开,摆在案上,景仲延边忙手头的事,边问:“灵公子打算如何安置他?”
还没等昭灵回话,景仲延又道:“要是一直留在臣这边也不碍事,正缺个年轻强健的劳力。”
反正作坊的小吏不敢来他这里要人,而国君日理万机,也不会再过问越潜的事。
没人在意,渐渐又被人遗忘,像在苑囿时那般。
年轻强健。
昭灵回想越潜扛起大一捆竹简,走向院门外停靠的马车,他的肩臂强而有力。
他不似之前那么清瘦,似乎也长高了些。
如何安置他?
昭灵心中矛盾。
父兄不让越潜留在他身边,是怕越潜起歹意,报复。
我在猎场救过他一命。
他会想伤害我吗?昭灵想。
昭灵从藏室借得数卷帛书,他携带帛书,登上停在藏室外头的马车,离去之前,他又看见越潜,而越潜似乎也正在看他。
霞光披在两人肩上,一个站在庭院水池边上,一个站在院门外,离得很远。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亦不知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不知不觉之间,秋天到来,藏室的庭院落满枯叶,越潜身上那件葛衣,已换成夹层的秋衣。
天气转冷后,接连又下数日雨,藏室外头有一条土路,一到雨雪天,泥泞坑洼,马车难以通行,于是藏室比以往都来得寂静,静得只有雨声。
无所事事的午后,越潜坐在后院一处屋檐下,手中执着数根竹简,低头像似在琢磨,离他身旁不远,是一只装着藏室垃圾的大竹筐。
越潜手拿的竹简,便是从竹筐中翻得,他没少做这样的事。
负责打扫藏室的老奴,今儿忘记倾倒垃圾,他年老健忘,常有这样的事。
手中竹简残破,上面的字已有些模糊,但越潜辨识出竹简上记载的是一段云越国的国史。
只有支言片语,支离破碎,将它们组合起来,并非易事。
因为雨声,越潜没能听见脚步声,当他察觉到有人在身后时,想将竹简袖起,也已经来不及。
他干脆不遮掩,并且仰起头,直视发现他秘密的人。
景仲延身为守藏史,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藏室,听到屋外雨声哗啦,正好看书看得倦乏,便合上书卷,从藏室里出来走动,无意间走到平日极少涉足的后院。
看见越潜手中拿的数根竹简,又瞥眼他身旁装垃圾的竹筐,景仲延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要的文书不会随便处理,而会集中焚毁,越潜翻看的只是普通的竹简。
即便偷读竹简的事,被融国官员发现,越潜面上仍毫无慌意,淡定从容。
景仲延挨近时,已扫视过竹简上的文字,他没有呵斥,反倒感到诧异:“此简文字古奥,你能读懂?”
“讲我祖父越武王灭掉佥国后,陈兵融国边界,融王派遣左使,游说退兵一事。”越潜言语平淡,如实陈述。
他说得无误,还真看懂了。
景仲延想,他睡觉的地方就是一间旧库,旧库里头有不少废弃简牍,看来平日里,没少读阅。
身为国家图书馆管理员,景仲延骨子里喜欢好学又聪慧的人,也愿意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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