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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走开。
“你知道曹雪芹的葬花词?”她忽然问。
“是的。”他答,幸好看过《红楼梦》。
“我想,葬花词就受这首诗的影响。”她轻描淡写的说:“事实上,很多诗都是用不同的文字,表达相同的意思。你知道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吗?”她又忽然问。
他呆了。《春江花月夜》是一首诗吗?他以为是一部电影的名字。
“《春江花月夜》中有几句?”她没有为难他,自己背诵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和刚刚那几句: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意境是一样的。当然,写得最好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句子,那种气魄就比用花与月来写,更有力多了!不过,这几句也是从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中演变来的!”
他瞪着她,听呆了,看傻了。她已经不止是个“奇迹”和“惊喜”了,原来她还是本“唐诗”。
“能不能问你一句话,”他忘了禁忌和钉子,又冲口而出:“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T大。中文系。”她居然回答了,歉然的笑笑。“我忘了,诗词一定使你很烦,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念这些玩意了。不过,中国文学是很迷人的,那些意境,往往都写得非常深远。”她想了想,又问:“你觉不觉得,中国的诗词,都是很灰色?”
“是吗?”他仓猝的反问,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从“教授”被降格为“学生”了。
“你瞧,”她说:“什么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什么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什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什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你瞧,随便念一念就知道,中国文人的思想是消极的,不是积极的。是吗?”
他真的由衷折服了。他从未想过中国文学思想这回事,听她这样一分析,似乎还颇有道理。
“或者,”他慢吞吞的说:“中国文人的思想都很深很透。人生,本来就只有短短数十年,这数十年间,又可能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就算事事都如意,就算成了英雄豪杰,叱咤风云,最后也不过落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地步。所以,不是中国的诗词灰色,而是生命本身,到底有什么意义的问题。”
她第一次正视他,眼睛里闪着光采。
“告诉我,”她说:“你认为生命本身,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位哲学家,名叫傅朗克,他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超越自己,如果你超越自己,你就会快乐。”
“傅朗克,没听说过。”她盯着他:“你认为他对吗?”
“不一定。因为没人知道如何超越自己,每个'自我',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种极限,很少有人能超越自我。”
“那么,”她追根究底:“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迎视着她的目光,他们已走出历史博物馆,重新沐浴在夏季的阳光下。她的眼睛闪亮而带着热切的“求知欲”。
“谜。”他答了一个字。
她看着他,深思着。一时间,两人都很沉默。然后,她扬起头来,长发往后甩了甩,她爽朗的笑了。
“我喜欢你这种说法!”她喜悦的说:“谜。真的,这是很好的字!”
“如果我通过了你的考试,”他慌忙说:“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她笑了。
“何洁舲。”她清脆的说:“人生几何的何,纯洁的洁,舟字边一个令字的舲,一条洁白的小船。”
“洁舲,”他念着这名字。“很美的名字,恰如其人。很美的意境,洁舲!何洁舲!”
他看着她笑,又发现一件从来没有过的事:洁舲。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名字。
第二章
每天早上,都是洁舲最忙碌的时间。
她习惯于在凌晨六时就起床,梳洗过后,她就开始在自己房间里练毛笔字,她的字写得非常有力,完全是柳派,许多看过她的字的人,都不相信是女人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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