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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夫·康拉德和托马斯·哈代自甘寂寞的作品集被花瓶里的脏水淋得一塌糊涂。剑兰插花也像献给阵亡者的一样落在浅驼色的开士米毛衣胸口,袖子被西德佩利康公司专门生产的蓝墨水染上了高尔夫球大小的污痕。
全部化为废品。
一堆无处消化的废品堆。微生物死了变石油,大树倒了成煤层。而这里的一切全都是没有归宿不折不扣的废品。毁掉的录像机又能去哪里呢?
我又一次走进厨房,拨弄水槽里的威士忌瓶子碎片。遗憾的是再也找不到一滴威士忌。
剩下的威士忌未能进入我的胃袋,而像俄耳浦斯一样统统顺着下水通流入地下的虚无,流入夜鬼横行无忌的世界。
在水槽不断拨弄之间,右手中指尖被玻璃片划破了。我看着血从指肚溢出,继而一滴滴落在威士忌商标,看了好久。受过一次大伤后,这小伤便不足为奇了。没有人由于指尖出血而一命呜呼。
我任凭血液流淌,直至把劳塞斯商标染红。但血流个无休无止,我只好不再看,靠纸巾擦净伤口,用药用胶布缠好。
厨房地板上滚动着七八个空啤酒罐,犹一场炮战后的弹壳。我于是拾起。罐的表面早已变得不凉不热,但终究强过没有。我一手拿一罐啤酒上床,一边滋滋有声地啜着,一边接着看《红与黑》。作为我,很想借助酒精排除三天来体内积蓄的紧张,顺势大睡一场。不管明天如何纠纷四起——基本可以断言——我都要尽情睡一大觉,至少睡得地球如迈克尔·杰克逊一样旋转一周那样长的时间。新的纠纷应伴之以新的绝望感即可。
时近9点,睡魔袭来。我这如月球背面一般荒芜的斗室,睡意居然也肯光顾。我把读了四分之三的《红与黑》扔在地上,按下幸存的床头灯开关,侧身弓腰,沉入梦乡。我是这荒芜房间中的小小胎儿,在应该苏醒之前,任何人都无从打扰。我是处于纠纷包围中的绝望的王子,我将一直沉沉昏睡,直到“大众”高尔夫球大小的癞蛤蟆来同我接吻。
然而出乎意科,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半夜11点,身穿粉红色西服套裙的胖女郎走来摇我的肩膀。看来我的睡眠成了价格低得惊人的拍卖品,众人依序近前,像敲打半旧车轮胎似的踢动我的睡眠。他们不该有如此权利。我并非半旧车,尽管半新不旧。
“躲开!”我说。
“喂,求求你,起来,求你了!”女郎道。
“躲开躲开!”我重复道。
“不是睡觉时候!”女郎说着,用拳头咚咚捶打我的侧腹。一股打开地狱之门般的剧痛穿过我的全身。
“快起呀,”她说,“这样下去世界要完蛋的!”
16。世界尽头……冬季的到来
睁眼醒来,我躲在床上。床发出熟悉的气昧。床是我的床,房间是我的房间。可我觉得一切都与以前多少有些异样,活像照我记忆复制出来的场景。天花板的污迹也好,石灰墙的伤痕也好,无一例外。
窗外在下雨,冰一样清晰入目的冬雨连连洒向地面。亦可听到雨打房顶之声。但距离感难以把握。房顶似乎近在耳畔,又好像远在1公里之外。
窗前有大校的身影。老人拿一把椅子端坐窗前,一如往常挺胸直背,岿然不动地注视外面的雨。我不理解老人何以看雨看得如此执著。雨不外乎雨,不外乎拍打房顶淋湿大地注入江河之物。
我想抬起胳膊,用手心摸下脸颊,但抬不起来。一切重得要命。想出声告知老人,声音也发不出。肺叶中的空气块也无从排出。看来身体功能已全线崩溃,荡然无存。我睁眼看窗看雨看老人。自己的身体何故狼狈到如此地步呢?我无法想起。一想脑袋便痛得像要裂开。
“冬天啦,”老人说着,用指尖敲敲窗玻璃,“冬天来了,这回你可以晓得冬天的厉害了。”
我微微点了下头。
不错,是冬天之壁在让我吃苦受罪。我是穿过森林赶到图书馆的。我蓦地记起女孩头发触摸脸颊的感触。
“是图书馆女孩把你带到这里的,请看门人帮的忙。你烧得直说梦话。汗出得不得了,足有一水桶。前天的事。”
“前天……”
“是的,你整整睡了两天两夜。”老人说,“还以为永远醒不来了呢。是到森林里去了吧?”
“对不起。”我说。
老人端下炉子上加温的锅,把东西盛进盘子。随后扶我坐起,靠在床头靠背上。靠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首先得吃!”老人说,“思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