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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给师傅陈芳画个像。
头发,稀稀疏疏的几百根,很细,微卷在头的后半部,前面光秃。一身浅灰色工作服(上下班都是),一双永远没有新过的工作皮鞋。一眼的单纯和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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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卓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这是我在写下她这个名字之后突然想到的。
她刚分到石灰窑的时候,与我是一个班。她眼睛大大的,谈不上漂亮,但长得有个性。脸上的皮肤长得比较蛮,但还是细腻的那种,只是有种蛮的感觉。在我见过的女子中,没有一个有她这样的皮肤,她刚中露出柔。
在所有工作过程中,刘卓都会穿戴整齐,安全帽防止脑袋受伤,厚重的工作皮鞋是保护脚的。她把浓密的黑色头发藏在披肩帽里,不让灰尘沾上去。口罩是每个石灰窑人都会自觉戴的,没有口罩,根本就办法工作。每次看到她一件不落地穿戴上,我就想笑。她越穿戴整齐,越不像我们里面的一员,总觉得有些地方别扭,不自然。这个时候,她就取下安全帽对我们做出威胁的样子,不让我嘲笑她。她虽然皮肤有点蛮蛮的,但性格是那种柔的女子。
做完事情,我们几个小伙子,都是迫不及待地跑到外面,恨不得一口气把身上所有的东西赶快拔光,把安全帽摘下来就往地上一丢。几乎是突然之间,安全帽滚得到处都是,我们几个人的安全帽顶全部是砸坏的印痕。我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披肩帽,拍打得到处尘灰飞扬。她总会最后一个从工作场地不急不忙地走出来,她绕过我们打灰的地方,一个人站在风的上游,一件件不急不慢地解除掉。她把安全帽取下来放在稍远的一块铁板上,把头轻轻后仰,把披肩帽的带子拉开,用右手抓住帽檐,由前往后地把帽子摘下来。她的黑发露出来了,没有一点灰尘。她再一粒粒解开那件青灰色新工作服的扣子,很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里面她穿了一件不是很抢眼,但也还算好看的外衣。我们几个人才不会这样麻烦,里里外外穿几件。她甩着工作衣上的灰尘,之后,再用衣去拍打裤子上的灰。这个时候,我们的清理工作早完成了,而她才开始。从来就没有看到她急过,只看到别人急她。
《一个人的工厂》第八节(6)
她妹妹无论从相貌到性格与刘卓都不相同。她妹妹更柔一些,不是这种慢性子,属于那种聪慧型的女孩子。她妹妹在湘潭读书,经常到我们石灰窑来玩,与她姐姐一起上下班,班上的人就要她叫我姐夫。看得出她对我是友好的,这个时候她总是笑。
我们约了很久要到刘卓家里去玩,终于等到了大家都在的一个时间。
师傅陈芳一听刘卓说她家的位置,就说曾经到她家附近钓过鱼。他夸大口说,可以找到她家,要她提前回去告诉家里人我们会去玩。
去刘卓家的主要是我们班上五个人,加上已经是窑长的陈芳、几个实习生和别的石灰窑几个与她玩得好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个是与她同时进厂,同时分配到我们石灰窑的女孩子。她们住同一寝室,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这么一下来,我们的队伍大概有十一个人。每个人骑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地从工厂出发。
穿过县城,往东方向走。刘卓家住东郊。出城三公里左右,陈师傅带队,往右拐进一条还算可以的乡村级公路。沙石路面,干净得没有泥巴和灰尘。从一条铁路的桥洞下穿过,陈师傅说,这是去刘卓家的标志之一。还是往右,出现了一个小型水库式的发电站。这里立刻开阔起来,附近没有一栋房子,没有人就没有脏的东西进入我们的视野。到处是发黄的草,浅浅地铺满了整个河床和河堤。外面是大片的稻田。“没有人真好!”我的感触又来了。文映用她一贯的口气说:“那你不是人?你今天是到你岳母娘家去,买了什么东西?”
大家借着这个话题开着我的玩笑。我与刘卓表面上从来就没有谈过什么爱,但内心我是喜欢她的。她是我们石灰窑唯一一个还喜欢文学的女孩子,是我唯一一个还可以交流的人。她也经常借我的书去看,《朦胧诗选》、《北岛诗选》等,我还极力向她推荐过《日瓦戈医生》。她都读得很认真。我们经常在一起,还有很多次单独的机会,我经常上她宿舍去吃饭。
她住下生活区,房子就是我刚进厂住的那一栋。她住五楼,窗户靠马路。晚上,我总是可以站在马路上就可以判定她是否在家。白天,有时候我就站在窗户下喊她,她的回答稍微带点嗲声,我可以感觉到她是从房间那头跑到窗户边来看我们的。“上来吧!”我们慌慌张张地骑车快速离开,因为我们站的位置是这栋房子的西边,几十个窗户都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