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佛跳墙02(第2/3 页)
如此滴水不漏的答案,既不认罪,也不落人口实。
平日里众人叫她皑皑,晚上她怕忘了自家姓名,在棉被中握紧钗环,抬起左臂,腋下反复划开一道血口。心中念着自己真正的名字张趁步。
每在这地方一月,她便需要用刺人心脾的剧痛警醒自己,才不至于消磨意志。
将门虎女落得如此地步。
坐薪悬胆不外如是。
抄家时张趁步拿了几张临帖塞到路上一座山庙的石砖缝里,这小字红笺也是后来去取出来。比起虬髯客传类似的快意恩仇的侠客小传,这些她过去的旧日小诗虽不常看,张趁步也是十分珍惜的。她回想了片刻,将红笺上的污水搁在窗栏杆上晾干,收回来夹在书里。
应该是看不惯她平日在教司坊冷脸样子的姑娘翻出来,特意踩烂了来欺辱她的。
这些年教导她的姑姑一茬换了一茬。
最终换了个和她身世相似、心肠格外冷硬的姑姑,姓豆名蔻,艳淡妆冷,长相极为幽丽,眼尾线条凌厉,挥起竹板打人毫不留情。
张趁步仍旧是不死不活地做着官妓,浪费了一张好容颜。
前人无不好言相劝,“你的那个将军爹死了快要七八年了,还惦念着有谁给他翻案,救你出去么?”
“外头打起来,腥风血雨,人命就像草芥一样说没就没了。哪里比得上咱们王城脚下快活!你在这儿,总比外面好的。”
左说张趁步的名字好,有特殊韵味,官妓服侍最多的就是读书多、喜欢能谈得上话的妓子的男人。右赞她容貌明亮大气,气质极好,引人心折,有一股品质坚硬的玛瑙红珠似的倔强、美艳。
豆蔻姑姑倒是不劝,她万事不关心,比张趁步还要面冷心硬。
对这些劝告,张趁步的回应只是嘲笑。嘲笑自己,也嘲笑世道。“死了皇帝的王城快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赵王死了有几年,是被小儿子穰王,赵效害死的。这几年耽于享乐的赵效像死囚犯在诸位刽子手刀下,匍匐着身躯,绝望地大快朵颐。将赵王室的余威逐渐餐食干净。
他离死也不远了,都城又能安乐多久?
等休息罢了,张趁步出去,到了练软腰舞的地方。姑姑带进来一个人。是个小妓。
张趁步抬头。
*
小妓生得美。
张趁步发现,世间某些极致之物,实在无法赘述。小妓脸上只有红、白、黑的颜色。白的是脸皮。黑的是眼睛。眼皮抹了点浅红,腮上一点云红,嘴上一些水红。只怕越是心中有沟壑的人就越移不开眼,只因为看一眼,就能骤然闯进自己内心所想的图景、疯狂渴欲的画面。
一眼望去,暴雨滂沱、杀气沸腾、战马飞扬、剑影刀光、血水飞艳。
俄而,尘埃落定。
小妓的艳变得如山般宽容。
青山袅娜多姿,绿水渡船而过。悠悠天地间,笑望舟肥鱼沃。唯有太平人与太平事。
*
张趁步在姑姑和小妓面前,抑制不住地想起父亲张骥留下的余部残兵。
还有燕地那些烂熟于心的布防舆图。
及笄时,父亲曾哈哈大笑,说要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晚上张趁步被带到兵营,她永不会忘记的一招,就是父亲被手把手教会的三十六点枪法中的“梨花摆头”。平时她使得最不漂亮的就是这招,常被混熟了的将士取笑,自己也脸红尴尬。那天张趁步解下钗环,抱枪斜于胸前,枪尖巧劲滚磕,锋芒刺左外侧,那天张趁步的长缨枪整夜没离手,汗水浸湿睫毛根;父亲不叫停,她便抱磕劲恨,猛抖腕甩枪了足足千百次。
后半夜身心俱疲,汗如雨下地累。
心中却觉得很美。
和这小妓一样美。美到了绝伦,世间无第二个那样的时刻、无第二个眼前的人。
张趁步移开眼,不想再看。
她现在的心,承受不起这样的美。
很多无奈与郁懑,最后只能靠两个字抒发:如今,如今。
姑姑牵着那小妓走过来,低头对着那攥紧她手指小妓略微安抚几下。
随后姑姑松开手,和低她半个头的小妓说了几句话。那小妓似乎双十年华,身形长相却幼嫩,听了话半晌不语。姑姑皱眉,冷冷开口几句,小妓双目盈泪,乳燕投林似的轻轻扑过去,抱住姑姑的腰。素不喜与人亲近的豆蔻姑姑僵了片刻,推开小妓时,一阵恍惚动容。很快回过神来,姑姑握住她肩膀,轻轻推到张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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