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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僵持了三天后,房子里终于有了响动:“出人命了!来人啊——我的女儿呀,你怎么撇下我走了?”是司机老婆的喊声。我和奶奶赶到厦房,只见那个女儿横卧在床上,一只手无力地耷在床前,离手不远的地方一个冬眠灵药瓶也横卧在地上,瓶塞已不知了去向。司机老婆跪在床前,哭天抢地地喊:“我的儿呀,你有啥事情想不开呢?这都是你那个狠心的爹呀!”奶奶走到床前号了号她的脉:“人还有气呢,赶快往医院送吧”。司机老婆蓦地从床边站了起来:“还有气呢!那快快……”她手忙脚乱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奶奶到街上叫来了三轮车,三轮车师傅是个矮小的老头儿,抱不动那高大的女儿。于是奶奶对我说:“你到对门叫小王来!”小王是对门部队的炊事员,年过三十还找不到老婆,整天缠着奶奶介绍对象。奶奶给他介绍了几个,可姑娘们不是嫌他工资少就是嫌他脸黑,总之是一个也没说成。
小王正在做饭,听说有人喝了毒药,解下围裙就跟着我到了我们院子。院子里的人几乎全拥到了厦房,可是却没有人能抱动那个女儿。这也难怪,我们院子除了老就是小,况且现在又是上班的时间。小王推开人群冲进了屋子,再看那女儿,嘴角已泛出了白沫,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话的样子。小王抱起她就冲出了屋子,上三轮车时她挣扎了两下,但是小王紧紧地抱着她,三轮车师傅弓起腰飞快地蹬了起来。“小王找着老婆了!小王找着老婆了!”梆子井的孩子们跟在三轮车后面乱喊。
我和奶奶赶到医院时,那女儿已经进了急救室,小王站在门外抹着脸上的汗。奶奶说:“今儿多亏你了。改明儿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小王却指着里面:“她能救活吗?”奶奶望着我,我也望着奶奶——这谁能说清呢?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在哪儿呢,人在哪儿呢?”他摆着头来回地问,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最后奶奶说:“在里面正抢救呢。”他走到抢救室门前看了看,欲要进去,护士却拦住了他。他中等偏高的个子,瘦俏的脸颊,难怪她对他如此倾心,可是很快也知道了她父亲不愿意的原因:他把在场的人环顾了一下,不仅没有问是谁把他的爱人送到这里的,更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甚至眼里还带着一种憎恨!而小王呢,也像做错了事似地低垂着头。奶奶说:“是他把人送到这儿的。”可是他眼里那种憎恨却加重了。直到医生出来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谢谢”,并且立即进了急救室。当那个女儿从里面推出来时,他俯在她的身边紧握着她的手,一直跟着车子进了病房,而小王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司机很快也赶到了,他从护士那里得知,女儿已经怀孕了。他不得不作最后的让步:结婚可以,但必须入赘我家,他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院子又多了一个人。
不久,我们家也多了一个人,一个孩子,龙龙,奶奶外甥女儿的儿子,与我大一岁,现在也辍学在家,整天在街上和孩子们打来闹去的。表姨很不放心他,所以他就到奶奶家来了。“唉,我每天还要上课,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实在是不放心。”表姨是中学教师。我有点不明白,现在孩子们都不上学了,她还上什么课呢?“我忙得很,虽说现在不代课了,可一天会多得很,一开就是几个小时,开不完的会!他爸呢,也忙,现在又出差去了……”“你就把他放到我这儿。”奶奶说:“我一天闲着没事,看一个娃也是看,看两娃还是看。再说他来了毛毛也有个伴儿,有人给他耍了,他也就不往街上跑了。”“让他俩就在这院子玩儿!你这院子大,不象我那儿,巴掌大个地方留不住他,他老往街上跑。”“听见了没有?”奶奶对我和龙龙说道:“你俩个就在这院子耍,轻易不要到街上去!”我和龙龙点了点头。奶奶又说:“听话就好,不听话我可要拿鸡毛掸子抽的。”奶奶的鸡毛掸子我领教过一次。那还是去年夏天,我和一群孩子上城外挂坡,回来后,脸晒红了,脖子也勒出了深深的印痕,奶奶把我关在屋里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掴了一顿。我不明白,我挣钱去了,她怎么还打我呢?可是自从那次,我也就知道了鸡毛掸子的威力。“那打人可疼得很!”我对龙龙说道,可他却满不在乎地说:“俺妈打我,我从来都不哭。”“这娃皮得很!我打他,他不哭也不求饶,搞得我还没有办法!”“放到我这儿你放心。”奶奶说:“我整天就守着他呢,他要往街上跑我就把大门一关,再不,我就把他往屋里一锁。”“你甭锁我。”龙龙立即跪在了奶奶脚下:“我不往街上跑就是了。”奶奶和表姨都笑了:“你听话就不锁你了。”
就这样,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