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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业缘等关系构成集团,以增加与他人竞争的能力。宗法制度、家族制度也就是靠血缘联系成为网络的集团。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可是,文人士大夫总要讳言这一点,因为有孔老夫子的“君子群而不党”的教导在那里摆着。“结党”就意味着“营私”。北宋的文学家欧阳修在《朋党论》中说,“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又指出“小人无朋,君子有朋”,这种声音虽然不能说是千古绝响,但它也绝不会占到主流地位(清代的雍正为了实施极端专制还对此大加驳斥)。中国的传统道德就是这样,不管内心是怎样想的,但是口头上还是要遵循社会主流舆论。而脱离了社会网络控制的游民则不同,他们摆脱了宗族的控制,同时也失去了宗族的保护;他们没有了家族的负担,同时也就失去了家族的依靠。他们成了一个孤伶伶的个体,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没有稳定的谋生手段,任何一点微小的力量都可能把他们摧垮。这时唯一能够增强他们生存信心与力量的,就是与相同命运的人们联合起来,拉帮结伙,互相提携,求得生存与发展。
游民群体在社会上是受人歧视的,主流社会的人们认定他们是犯罪分子的渊薮;清代统治者为了把他们与“四民”区别开来,在编造户籍册时,把他们归入“另册”,以便随时加以监视。可是越孤立他们,就越激发了他们对结成帮伙的渴望(以致《大清律》把焚表结拜视为重大犯罪);已经结成帮伙的,更因此增强了他们之间的凝聚力,使他们每个人的帮派意识更加强烈。
游民生活在日趋没落的皇权专制社会,大多数人没有文化。他们想不出什么新型的人与人结合的方式,于是,他们还是模仿主流社会的宗法制度,建立起非血缘关系的、人为的宗法制度(当然,他们模仿的不是先秦那种“家国同构”的宗法,而是宋儒提倡的家族制度)。其中最为简单的就是结拜为“义兄弟”,或称“义结金兰”,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而“桃园三结义”正是我们论述的游民意识的载体《三国志平话》、《三国志演义》的主题之一。
宋代以前,如唐代的文学作品中,用到三国典事时,主要谈刘备和诸葛亮,歌颂二人君臣如鱼似水的关系,杜甫《蜀相》所说的“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就是用以寄托文人士大夫的“君圣臣贤”的理想的。这是文人士大夫眼中的三国。可是到了宋代江湖艺人的口中,“说三分”的重点转移了,艺人们反复歌颂的是刘备、关羽和张飞结拜兄弟生死与共的“义气”。作品主题的转变,说明了创作者的视角与唐代是大不相同的。历史上的刘、关、张只是较为亲密的君臣,江湖艺人用游民的眼光把他们的关系改造了。我们看一下陈寿《三国志?关羽传》是怎么写的:
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可见,即使在刘备未称帝之时,刘、关、张之间也是有主从关系的,并非平起平坐的结拜兄弟。异姓男人结拜为义兄弟的人际结合方式,产生于三国归一统以后,我见到的最早记载是出自《颜氏家训?风操》:
四海之人,结为兄弟,亦何容易,必有志均义敌,令始如终者,方可议之。一尔之后,命子拜伏,呼为丈人,申父交之敬。身事彼亲,亦宜加礼。比见北人,甚轻此节,行路相逢,便定昆季。望年观貌,不择是非。至有结父为兄,托子为弟者。《诸子集成》第八册,上海书店,1986。
如果这是最早的记载,那么结拜的出现会更早一些,但由于不甚普遍,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颜氏从士大夫的立场出发,认为结拜要慎重,只有志同道合与互相了解之后,才能结拜为义兄弟。他责备北方人的“行路相逢,便定昆季。望年观貌,不择是非”,随意结拜,有时甚至弄错了辈分。但是这种做法恰恰与后世的游民结拜相类似。这些人结合的目的是谋生,是在险恶的环境中得以生存,只要命运相同、能够在需要时互相救助就可以了,至于“道”和“志”是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的。这种结拜,最初是流行在时刻有伤亡威胁的军旅生涯的人们之中。《隋唐嘉话》记载隋末徐世勣与单雄信结拜为义兄弟,誓共生死,后世勣降唐,雄信为王世充部下,世充失败后,雄信被唐所斩,世勣身已许国,不能与雄信共死,遂以己肉啖雄信,借以表示“无忘前誓”。五代十国时期,各国各代的最高统治集团多出身于游民军汉。这些人拜义父、认义子,结为义兄义弟,勾结成为死党,已经成为时代风气,用以增加自己在###中的实力,以求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