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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忠忍住就要涌出的泪水,当父亲还活着,让在场诸人一个一个向父亲辞行。他心中虽早有准备,仍是悲恸无比。父亲称人无生死,只是肉身去了,性命却依然息于生死之树。但,对于还未能大彻大悟的秀忠,这不过一个幻梦。父亲的身体逐渐变冷,嘴亦永远不会再张开,微闭的双眼,直令人觉得亡故便是万世之终。
想到这里,秀忠觉得自己很是不孝,但这种想法更令他悲伤不已。他再也忍不住,稍稍离去。当他哭过,净完面出来,雨已经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映透大地。
“紫藤花开了……”秀忠望着绽放的紫藤花,及逐渐变绿的院中树木草丛,喃喃道。这一切,都和以前并无两样。但父亲不再大笑,不再出声,他已去了。
秀忠不得不强忍悲怅,他要指挥众人为父亲送行。
道别毕,马上为遗骸净了身,放进备好的棺木中。人还有一丝温热。照佛教仪式,应先诵经超度,秀忠下令在佛阁举行佛事。女人们也追到了那里。大人还活着……她们自言自语说道,净身之时,那一丝温热给了她们无限安慰。
入敛毕,秀忠将众人叫到大厅,“元和二年四月十七,巳时,太政大臣从一品源朝臣往生。嘱众位即作好灵柩迁座之备。”
诸重臣早就知了如此安排,并不惊讶。唯女人们一听,无不大吃一惊。照例,灵柩至少应在城内停放两日两夜。家康公刚归天,尸骨未寒,将军便令将灵柩运到久能山,实令世人惊心。
“真是不知礼仪啊!”
“即便是寻常百姓,也不会如此。”
但,将军秀忠却道,若非如此,便是违背大御所生前的吩咐,他说得异常冷静。
傍晚,天又下起绵绵细雨。
秀忠把自己意思均说成是父亲的“遗命”,诸事遂顺。即便他不这般说,也不会有人违抗命令,提出异议。大家来不及歇息,迅速转移灵柩。
“尾张参议义直、远江中将赖宣、少将赖房不必亲自前往,各人派出家臣即可。”
秀忠这般吩咐完毕,又暗中增派町奉行彦坂光正属下的二十骑士前往上总介忠辉暂居的临济寺,严加警戒,借机告知父亲已经归天。
秀忠不让三个兄弟随行,理由颇为简单,表面上说他们年幼,怕他们因过度悲痛而伤身,实际上他是想令诸弟智勇双全的家臣随行护卫,以防万一。义直派了成濑隼人正正成,赖宣派了安藤带刀直次,赖房则令中山备前守信吉前往,诸人均备受家康公的厚爱和信赖。
此次迁座自非正式葬仪,单是将灵柩送到久能山,等待葬礼之期。因此,祭主德川秀忠并不随行,单由土井大炊头利胜指挥。
灵柩于酉时出城。
天已黑,绵绵细雨中,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百姓已听说,纷纷跪伏路旁,恭送太政大臣。
最前面乃是本多上野介正纯,接着为松平右卫门大夫正纲、板仓内膳正重昌、秋元但马守泰朝,再往后便是家康灵柩,正成等三人则紧紧守卫于旁。金地院崇传、南光坊天海、神龙院梵舜亦随行。队伍到了久能山山脚下,闲杂人等便不能进山。
是日夜,侍奉于家康公灵侧的,除了先前已回到山中的神原大内记清久,便只有前面所述的几个家康公宠臣。
十八日,筑建神殿的锤凿之声,在雨后的晨雾中迎来了黎明。天晴之后方知,此地实为一处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
西南面的大海一片蔚蓝,和远天连成一片,右边骏河水拐过一个弯,与海水相互嬉戏。
秀丽的风景,不禁令人凝神细听万物低鸣。
“此处真乃超脱凡俗。”天海道,“一眼望去,便能明白地水火风之源。”佛说,地水火风共成身,随波因缘招异果。
此时,施工锤凿之音愈发清晰。
十九日亥时,家康公葬礼依神道仪式举行。
在町奉行彦坂九兵卫、黑柳寿学和大工头中井大和守正次协力下,十九日傍晚,一个三间的四方殿堂落成,就连鸟居、井垣和灯笼亦都制好。左右拉上帷幔,殿堂前面二十五间的路上都铺了新草席,迎接灵柩。
入山参加葬礼的除了松平一族,另有三河诸旧臣及其子孙。酒井、本多、植村、阿部,以及安藤、水野、青山、板仓……其中手持长矛的大久保新八郎(康正)最是引人注目。
家康公绝非不爱惜性命之人。他一生征战,家臣殒命甚多,但对其遗族血脉均予厚遗,非只为护其后人,他亦斥责之,教导之,厚道以待苍生,坦荡回